2024年7月6日 星期六

[擊破八方]藤澤秀行 (10) 按摩指導棋


實際上,因為這樣離譜的大「暴投」,而不知道讓藤澤秀行丟掉了多少重大的棋局。


好比說之前介紹過的本因坊挑戰賽的那一局,可以說是其中的代表;甚至有的時候他的名字就直接被當作是「暴投」的代名詞來使用了。年輕棋士們會不經意說出「糟糕,我下出『秀行老師』了」等等的話來,意思就是自己走了大暴投臭棋了。


由此可見藤澤的暴投是有多出名。不過年輕棋士們之所以會說「下出秀行老師」這種話,並不僅僅是把「秀行老師」當作是「暴投」的代名詞而已。其實這話裡面,也包含著大家對於藤澤秀行的敬愛之意。


因為,恐怕沒有比藤澤秀行更會照顧年輕棋士的人了。這裡所謂的「照顧」,就職業棋士而言,就是和對方下棋(幫忙切磋棋藝)。


圍棋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為止,大多是採用「內弟子制度」來研修棋藝。


內弟子的意思,就是住進了老師家中,從大門到庭院的清掃通通都要負責,然後再擺自己的棋給老師看。換句話說,就是把出外對局下過的棋,回到老師家後在老師面前擺給老師看,再請老師批評指教。


會真正跟學生對局、顯露自己手段的老師,在當時普遍是不存在的。老師會和內弟子下棋,通常就只有入門的時候與入段(正式成為職業棋士)的時候而已。也就是說,學生一生之中只會和老師下到兩局棋,就是以前這種內弟子制度的漫長傳統。


通常直接跟內弟子自己下棋的,就是自己的師兄們,不過其實願意指導後進的人也不多。所以這個內弟子制度,實際上等於是把學生當作自己的童僕下人來使用。


到了現在,內弟子制度幾乎是已經完全廢除了。這與其說是現代化的關係、更不如說是不得不如此吧。現在因為院生制度發達起來,就算不去當哪位棋士的內弟子,也能好好修行棋藝。


當上院生獲得好成績的人,就可以授予初段段位(成為職業棋士);然而就算當上了職業棋士,也還不能算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高手。為了讓自己的棋藝增強,還是得多請更強的人指導對弈才是最有效的方法;然而在真正成為職業棋士之後,實際的對局中能和高段棋士(棋力高強)對到的機會,幾乎是少到沒有。


就理論而言,不論是在名人賽或是本因坊賽,只要能從預賽的淘汰賽中勝出、打入了上層的循環賽、就有機會成為名人或本因坊頭銜的得主。在過去,也的確有過才四段的加藤正夫打進了本因坊賽的循環圈中,並且在循環賽對弈的過程中升上了五段、還取得了循環賽的冠軍成為挑戰者,向當時的本因坊頭銜擁有者林海峰九段挑戰的紀錄。


但這個紀錄僅僅只能呈現出加藤正夫的天份與才能,可說是異例中的異例,因為畢竟段位的壁壘還是存在的。


然而藤澤秀行在自己家中雖然沒有收內弟子,卻經常大方地讓年輕棋士們找自己「試刀」切磋。也就是經常和他們下快棋,通常以一局一個小時的速度來下。


不管是現在成為名人的林海峰、或是本因坊的石田芳夫,在低段的時代通通都接受過藤澤秀行數不盡的快棋指導。以前,我也曾看過藤澤讓年輕棋士按摩肩膀的場面,在按摩結束後,往往還會說:


「還有兩次,讓你欠著囉」。


換句話說,藤澤和年輕棋士的約定條件是,每下一局棋,就幫自己按摩肩膀一次。


所謂的職業棋士,就是一種靠著下棋來多少賺取費用的行業。既然是一種行業,雖說是理所當然,但反過來看就是,下棋不給錢職業棋士這行業就不成立了。


然而,藤澤秀行並不拘泥這種小節,只要是他覺得有天分的年輕棋士,就是這樣一路陪對方下棋指導。


在藤澤的身上,就是有這種開放心胸的好處,一點也不會有擺架子的情形。


在那個F旅館的一室中,幾乎可以算是第一次見面的場合下,透過和他下將棋的過程之中,即便是我,也能理解到他的個性了。


至於那天我和他下了兩局將棋,最後是以我連敗告終。而且兩局都是開局我佔優勢,但遇到局面的難處時,越能顯示出他對這種混亂處裡的局面之強項。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在將棋上席捲這位圍棋的名人,結果恰好與預期相反。只要圍棋下的好,即便到了將棋的勝負處的計算,也還是遠遠超過我的。


且不論將棋的輸贏結果,我在對弈之中,在那個當下,感受到了藤澤秀行這位棋士當中的自由人氣質。他雖然是名人頭銜的衛冕者,卻能既不威嚇也不驕傲,不論是面對誰,都不會勢利眼相向。我想他不論面對的對手是政府大員或僅是無名大眾的一人,只要是圍棋迷,他都會以同樣的態度來應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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