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Klose的時代
採訪:上課的話,都是在盧昂音樂院進行的嗎?
二宮:盧昂其實離巴黎很近,老師自己也住在巴黎,住在巴黎也很方便欣賞很多音樂會,所以我也都是從巴黎去盧昂上課。常常都是一起乘著老師的車去盧昂上課,然後下了課再一起搭老師的車回家。濱中其實也是這樣。我們結婚之後,濱中有陣子在盧昂的管弦樂團中工作,所以我們也在盧昂住了一陣子。
採訪:上課是從怎樣的內容開始上?
二宮:我學單簧管算是比較晚開始的,所以最先是從嘴型開始一項一項改過。但每學到新的東西時,我都會寫信並附上圖寄給在日本的北爪(利世)老師。北爪老師也對這些上課的內容非常感興趣,常常會回信確認說:「果然是這樣啊!」或「和我以前想的東西一樣」。當時日本是個教本也只有Klose一種的時代,所以我寫給北爪老師的信等於是相當珍貴的教學資訊。
我去到法國,總之教材就是非常豐富,不論是音階與練習曲都有很完整的體系。光是這點就先讓我非常驚訝了。日本開始導入這些法國的系統性學習方法,也是在我們夫婦把這些東西帶回日本的事了。
濱中:其實日本在二戰結束前,是比較偏德國風格的。
二宮:鋼琴也是,從安川加壽子老師從巴黎回到日本以後,也作了同樣導入法國教學系統的事情對吧。
採訪:那麼最開始上課時,就是先從模仿朗斯洛大師開始嗎?
濱中:因為喜歡朗斯洛老師的演奏喜歡得不得了,所以當本人就在我們眼前時,不管他怎麼吹就是會想要模仿。但不知道該說是模仿?還是偷學啊?
二宮:老師倒是並不會說些太細膩的東西。樂句詮釋甚麼的,他完全都不說。而是一種要我們仔細聽然後記起來的態度。
濱中:等於是說「你們還太年輕,將來自然就會懂」(笑)。
二宮:就是一種總之就是先吹過去再說的態度。當然,為了要明白這些曲子的內容,基礎還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老師對於機械練習這方面的基礎,要求就非常嚴格。
濱中:就像是朗帕爾等人說的一樣:「只要有譜,不管是甚麼都吹得出來」。而讓朗斯洛老師活躍的巴黎木管五重奏,其團員中的雙簧管=皮耶爾、低音管=翁紐、法國號=庫爾謝爾,大家也都是甚麼都能吹的人。而朗斯洛老師雖然被說是甚麼都能吹得出來的人,但我想他恐怕也是這些成員中最努力的人吧。總是看到他都在練習的樣子。所以我們上課的時候,他也總是教我們:「這裡很難,連我都練得很辛苦,但你只要能照著這樣練習,一定可以吹得出來」。這些教導對我們當然非常有用,而且正因為老師就在你身邊,也能特別感受到:「啊,果然就連老師也都覺得這裡很難」。
採訪:第一次親耳聽到朗斯洛大師的聲音時,有怎樣的感想?
濱中:和當時比較偏德國傾向的日本單簧管吹法有一百八十度的差異。其中又以北爪老師特別喜歡法國人的演奏,甚至嘗試了以前在法國很多人用的雙唇嘴型(Double-Lip)呢。
說到比較老的法國單簧管吹奏方法,其風格簡單歸類一下就是使用雙唇嘴型、很薄的簧片,吹嘴含的很淺,然後加上比較細微的抖音(Vibrato)。北爪先生認為:「那種抖音,也只有雙唇嘴型才吹得出來」。而我自己也稍微試了一下,但實在很痛就試不下去了(笑)。
採訪:所以朗斯洛先生也是使用雙唇嘴型嗎?
濱中:我想應該不是。至少我們去留學的時候已經不是。不過,朗斯洛老師也還是比較古老的法國風格抖音,因此不喜歡的人也是很多。但朗斯洛老師最常跟我們說的,就是要去觀摩比較弦樂的弓法。他們上下弓的速度增減,就會讓聲音傳去的方式產生變化。所以我在想,老師恐怕就是意識到要像弦樂器那樣控制聲音的動靜,才會做類似的抖音形式吧。
採訪:也有人認為那種抖音是跟法國香頌歌手同樣的抖法。
濱中:啊,原來如此,這也是很有趣的意見。
弗朗賽(Francaix)與蒲朗克(Poulenc)
採訪:想必兩位一定有很多關於尼斯的夏季音樂營的回憶吧?
二宮:當時的尼斯音樂營真的非常充實,因為包含朗帕爾、朗斯洛等巴黎木管五重奏的老師們都來這裡上課,我想那可能是個最美的時代吧。
濱中:最驚人的,這個音樂營還是由烏布朗多斯(Fernand Oubradous,法國低音管演奏家,並且創立巴黎管樂協會,是法國管樂界的大前輩)來領軍。
採訪:當時蒲朗克(Francis Poulenc)的單簧管奏鳴曲才剛寫好沒多久,所以濱中先生也在尼斯音樂營吹了這首曲子是嗎?
濱中:是的,我在朗斯洛老師的班上吹了這首曲子,在布菲公司贊助的比賽中也吹了這首曲子(濱中在這項比賽中拿到第一名)。當時根據辦法自選曲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曲子,我就挑選了這首當時認為高音很難吹的曲子,因為我自己非常喜歡。
這首曲子剛好是1962年完成,我就親眼看到朗斯洛老師就把這個剛寫好的樂譜拿到盧昂音樂院的班上,和鋼琴伴奏討論這樣不好、那樣不好的過程。那很明顯是出版之前的手寫譜。後來則是由班尼.顧德曼(Benny Goodman)先生首演。
蒲朗克的單簧管奏鳴曲,原本是為了紀念自己的作曲夥伴奧乃格所寫,一見之下,就有蒲朗克獨特的明亮、節奏感很洒落的感覺,但其實卻很有深度。第二樂章的標題是「浪漫曲」所以比較容易表現,但第一樂章是「帶著哀傷的快板」、第三樂章則是「如火的快板」,但其實這兩個樂章的速度大致是差不多的。樂譜上雖然有指定速度,但詮釋上有人是照著樂譜寫的速度吹、有人則是用相當快的速度吹,想法上相當分歧。
二宮:現在這首曲子是誰都知道的經典曲目了,但我在尼斯聽到的時候,卻覺得音樂的寫作方式相當新鮮,讓我有種新時代到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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