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7日 星期二

史特拉汶斯基三首單簧管小品(15) 完


第二位人物,則是在私交上也和我們夫婦非常熟的羅伯特.克拉夫特(Robert Craft)。他雖然不是史特拉汶斯基的贊助者,卻是除了他夫人以外和史特拉汶斯基最親近的人了。


我參加過史特拉汶斯基為其偉大的清唱劇「結婚(les Noces)」所寫的兩個練習性的版本首演、也參加過「敦巴頓橡樹園」協奏曲(Dumbarton Oaks Concerto)、聖歌安魂曲(Requiem Canticles)與清唱劇「結婚」的最終版本的演出,所以有機會見過史特拉汶斯基一面。當時我非常年輕,所以能和如此偉大的作曲家握手,真是莫大的幸運。但是當時我卻完全不知道,指揮音樂會的,正是羅伯特.克拉夫特。直到很後來作曲家卡特(Elliott Carter,史特拉汶斯基稱呼卡特為二十世紀後半最偉大的作曲家)介紹克拉夫特給我們夫婦認識,我們才會變成非常要好的朋友。


羅伯特.克拉夫特出生於紐約州的金斯頓(Kingston),從相當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對嶄新的現代音樂抱持強烈的興趣。之後他進入茱麗亞音樂院,並且和我很好的朋友之一、優秀的長笛家山謬爾.巴隆(Samuel Baron)先生(其實我在紐約木管五重奏和巴隆先生一起演奏了很多年)一起組過現代音樂的重奏團。


克拉夫特從年輕時就是很積極進取的性格,所以也曾當過一陣子荀白克的研究助理。在克拉夫特又回到茱麗亞音樂院的1947年,寫了一封信給史特拉汶斯基。沒記錯的話,信上寫的是拜託史特拉汶斯基是否可以寄一份還未在紐約演出過的「管樂交響曲」的樂譜副本過來。後來他們在1948年見面,克拉夫特說服了史特拉汶斯基讓他免費指揮這首曲子。而史特拉汶斯基也對克拉夫特的見識與人品非常佩服,所以也拜託克拉夫特幫忙寫作當時正在作曲中的歌劇「浪子的經歷(The Rake's Progress)」的英文劇本。在那之後,克拉夫特就相當於史特拉汶斯基家族的一員、秘書與最好的朋友。克拉夫特甚至還打算趁史特拉汶斯基與荀白克兩人都住在洛杉磯不遠處時,安排兩位「巨人」碰面。可惜沒有成功的樣子。


在數個史特拉汶斯基傳記中,是把克拉夫特描寫中傷成利用史特拉汶斯基、將他逼向「更加現代前衛音樂家」這個不幸方向的人。一般雖說是克拉夫特將史特拉汶斯基從「新古典主義」導向荀白克「十二音列」作曲法的路上,但我覺得這樣的說法並不是事實。史特拉汶斯基明明就對荀白克之死深受打擊,所以才為了更加努力理解荀白克的作曲世界,而尋求克拉夫特的建議。話雖如此,史特拉汶斯基那獨特的使用十二音列方法,讓我覺得那是他作曲方向性的自然發展才對。十二音列作曲法只不過是他作曲的素材之一,就像他作曲初期階段是拿俄羅斯民族音樂當素材、或是後來拿音樂歷史當素材是同樣的意思。


就我所知,應該是沒有人比羅伯特.克拉夫特更深愛與理解史特拉汶斯基音樂的人了。不僅是史特拉汶斯基,他也是確實提升我對荀白克、貝爾格與魏本之音樂理解品質之人。克拉夫特也是提供給我史特拉汶斯基「三首單簧管小品」手稿傳真之人,可以說就是啟動了我們對這首作品探究之旅的人。


最後,則是要來談談拜克拉夫特之賜,才能獲得開頭所說「意外的禮物」的故事。


二十世紀初葉,是個作曲家、詩人、作家、藝術家們常常聚在一起交流、進而互相影響的時代。而史特拉汶斯基與畫家畢卡索的關係也是如此。克拉夫特除了給我三首單簧管小品的手稿之外,還給了我史特拉汶斯基替單簧管所寫的「第四首小品」。這是讓人聯想到史特拉汶斯基與畢卡索有親密往來的西班牙風格的三小節作品。這竟然是史特拉汶斯基為了畢卡索所做,在電報紙上(可能是他隨手能抓到最近的紙)用鋼筆寫下的作品。電報紙上除了音符之外,還寫著底下一行字:


Pour la postérité (寫給後世)


這可真是克拉夫特給我們太棒的意外的禮物啊!!



畢卡索替史特拉汶斯基所畫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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