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5日 星期二

光榮的法國禁衛軍樂團(85) 秋山紀夫的感想(中)


技術


幾乎全員都是巴黎高等音樂院第一獎畢業,隨便拉一位團員出來都是無可挑剔的高超技藝。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長笛首席Henri Lebon、單簧管的Jean Lixi(譯註:1939年左右入團,當時已在禁衛軍超過二十年)與低音單簧管的Louis Montaigne(譯註:1944年左右入團)。特別是威廉泰爾序曲開頭以低音單簧管演奏原曲是大提琴獨奏的樂句,可說是技驚四座。其音色是悠長柔和,從低音域到高音域都非常均勻而自然的抖音(Vibrato),展現出了超越大提琴、甚至根本可以說是大提琴沒有的美妙。


其他稍稍讓人意外的是中音薩氏管的音色就相當尖銳,因為要論起宛如人聲一樣柔美的薩氏管音色的話,日本的坂口新老師可是一點也不遜色。雙簧管、英國管的團員已經隨著其他的樂團來過日本(譯註:當時禁衛軍的團員大多兼任其他樂團的團員),其表現大致可以想像出來,但低音管(法式低音管)與法國號的音色就具有法式的纖細之美與獨特個性。特別是法國號的演奏中加入了較細微的抖音,這樣的音色或許不適合喜歡德式法國號之技巧與音色的聽眾,但可以聽得出法式法國號的藝術精髓。


長號雖然是細管的樂器,卻依舊可以聽到相當響亮的音色,並且僅僅三位團員就有能與全體七十幾位團員對抗的威力。也是這樣,在演奏聖桑的「英雄進行曲」時,美麗的長號旋律就贏得了許多聽眾的掌聲。


小號可能是因為使用C調的關係,聽起來與其說是柔和,不如說是稍微纖細的一點的感覺,但絕對不是吵死人的吹法。上低音號(薩氏號)的音色則是非常融入低音管與薩氏管之中,也許稍稍樸素卻有助於中音聲部的柔和溫暖;倍低音號(薩氏號)雖然也是比較低調收斂,其實卻很巧妙地融入合奏之中,讓人開啟了欣賞低音聲部的模範演奏的大門。


至於打擊樂器中的小鼓,可以在波麗露那麼長的獨奏中,以非常到位的音量一點一點漸強上去,其精彩之力度掌握與分配也令人佩服。


禁衛軍真正厲害之處,還是在於不管吹奏怎樣的樂句都能展現出栩栩如生的表情,而且不管多難的片段也都能輕鬆地演奏過去,這除了要求個人的精湛技巧以外,更需要布亨樂長的精采指揮將這些個人能力整合成優美的音樂。總之這再度讓我們知道,要演奏到這種程度需要每一位團員都具有高超的技巧。至於試著問到要如何才能練到像他們這樣的技巧程度,得到的答案則是,最重要的是到十八歲為止之前,不必急著學習甚麼(管)樂器,而是徹底學好視唱聽寫等基礎樂理的部分,再來真正開始學(管)樂器時,就會自然知道吹出來的是不是好的音色、正確的音準。這樣的說法,讓我們重新認識歌唱是音樂的基礎,有了這樣的基礎才能演奏優美的樂句。禁衛軍的演奏方式是全面性的非常優秀,但是當中最迷人的還是能夠演奏出優美的抖音,正如某位薩氏管演奏家所說:「日本管樂演奏家已經擁有相當好的技巧,但就是不知道怎麼演奏抖音」。


他們在抖音演奏的說明上強調:演奏抖音要像弦樂器使用左手揉弦一樣的表現,必須是以音的中心上下平均抖動,絕對不是誇張的亂抖。


這次欣賞過他們的演奏之後,很多人都反映聽禁衛軍樂團的演奏就像在聽管弦樂團一樣,其秘密除了在於如同前述的編制以外,這個以弦樂聲響為目標的抖音方式也是重要的一環。總之,法國的管樂器演奏家,的確就是以弦樂器的技巧為根基來演奏管樂器。除此以外,正確清晰的斷奏(Staccato),特別是唐懷瑟序曲中單簧管聲部展現的精采快速音階斷奏,也是非常精彩厲害之處。


練習


雖然禁衛軍的團員每個人都有高超的技巧,但是一般較不為人知的是他們的練習也非常嚴格。他們在11月5日東京第一場的演出當天,是稍過下午兩點左右就到達演出場地的文化會館,從三點開始彩排,中間僅有十分鐘的休息,竟然一路排練到了六點十五分,真是非常激烈辛苦的練習。穿著毛衣的布亨樂長則是以嚴厲的態度把當天晚上要演出的曲目一首一首仔細修過,經常會被樂長拿出來要求的點就是樂句的音量變化,有時要有非常激昂的大聲,有時則是要宛如夢境一般的美麗柔音。特別是長笛或法國號出現時會遭到屢屢糾正。以唐懷瑟序曲為首,往往是樂曲的慢板部分會特別花心思練習,反而像是我們平常覺得很困難的單簧管聲部齊奏快速音群並不會特別花時間而接走過去,可見樂長非常信賴單簧管聲部的優異技巧,或者是他們覺得這種宛如音階一樣的內容並沒有甚麼困難吧。練習的重點可說通通都在樂句的銜接、獨奏樂器間的平衡以及整體音量的平衡上。總之這種排練到開演前四十五分鐘前、正如如火如荼字面一樣、對音樂認真負責的練習態度,讓人不得不低頭致敬;至少很想讓平常說可以輕輕鬆鬆練習的日本專家們來看看他們是怎麼練習的。個人的高超技術加上嚴格的合奏練習,就讓我們看到可以產生出精彩的演出,更讓人痛感像管樂團這樣的合奏有多麼需要更加專門的訓練。只要集合起來就能做出好的音樂,這是太過天真的想法,藝術上是不會有進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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