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清楚的偉大木谷身影
~木谷實九段
原作:秋山賢司
譯自碁世界月刊2011年九月號 令人懷念的名棋士專欄
這次先從在我以圍棋寫作維生之前非常久的個人回憶開始聊吧。
剛進大學沒多久的我,立刻就把學業拋在一邊,而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打工上。當時我每天都跑去還在高輪的日本棋院,主要負責的工作是替「棋道」雜誌的段級位認定測驗計分。真是非常棒的打工。當然,計分這件工作本身很無聊,但三不五時可以翹班跑去偷看職業棋士對局就很開心了。因為那裏可是有著高川、坂田、藤澤秀行等高高在上的大棋士喔。
我還記得那天是非常炎熱的夏日。我一如往常地隨便翹班跑去對局室偷看。然而,如果是只有放著冰柱的大廳式對局室的話,還可以輕鬆地偷瞄;但對於設有冷氣的特別對局室來說可就不行,光要拉開紙門就需要勇氣了。這次我的目標是正在舉行木谷實對藤澤朋齋之戰的特別對局室,所以我只敢在午餐和晚餐休息的時候跑去偷看。而這場當時的循環圈賽是時限各十小時的二日制對局。
到了第二天晚上的夜戰,對局室突然開始騷動起來。就連在紙門外關心狀況的我也知道發生了異常狀況了。詢問之後,才知道是木谷老師棄權輸掉。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傻事?這已經是木谷老師在名人循環圈的最後一局,而且木谷老師在循環圈中是居於領先狀態,只要贏了這一局,則獲得挑戰權的可能性非常之高。怎麼會就這樣棄權呢?
現在,我查過當時的觀戰記和「我的碁」一書(木谷實著)後,終於明白了。木谷老師是這麼寫的:
「我自己雖然覺得還好,但一旁的人看起來卻是非常疲累的樣子。因此相關的記者們很擔心我的狀況,連朋齋先生也建議我:『休息一下比較好』,所以就請外診的醫生過來看看。結果量了血壓之後,醫生說:『血壓實在太高,已經沒辦法繼續對局下去了』。此時就算我想要貫徹自己的意志下下去,可能也會造成對手與相關人士的困擾,我也只好放棄,變成了棄權」。(節錄自「我的碁」)
當時的棋譜,請參照下圖。
第三期名人戰循環圈 昭和39年(1964年)7月1、2日
黑 木谷實九段(貼五目) 白 藤澤朋齋九段
69手止,黑棄權負
說到進入第二天的夜戰,就是中盤戰的階段。雖然此刻大部分的意見是希望持黑,但現在論斷優劣似乎還太早。此時,木谷老師五十五歲。之後,他也不得不在各大新聞棋賽中因病缺席。在這四年之後,我又再度看到了木谷老師的對局。昭和四十三年(1968年)十二月,成為偉大木谷老師絕局的第六屆專家十傑戰對本田邦久七段(當時)之戰登場了。對局處是位於四谷的割烹旅館。至於為何我會出現在那裏,我自己也記不清了。我想大概是幫忙編輯「圍棋春秋」雜誌的關係,而去拿田村龍騎兵先生的原稿吧。
由於無法看到對局室的狀況,我只好暫時待在檢討室,不過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局的氣氛。偉大木谷老師那宛若慈愛的一著一著,都由舉止端正的本田青年爽快地應接著。由於木谷道場就在這附近(當時木谷道場設在四谷),所以有很多木谷門生也趕來觀看。其中當然也有關心父親身體狀況而來幫忙的木谷(小林)禮子小姐的身影。其實昭和三十九年對藤澤朋齋的一戰,禮子小姐也在一旁陪侍。為防萬一,所以醫生也到場了。另外,我還有印象的是武宮正樹先生的父親也來了。
後來再次見到偉大木谷老師,是昭和四十九年末(1974年),去平塚的木谷宅邸,請趙治勳先生進行自戰解說的事了。此時趙先生說:「我想給老師看看這一局棋並請他評論,所以我們去老師的房間檢討吧」。但在接近兩個小時的採訪中,木谷老師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在旁靜靜地守候著。這檢討的模樣,在日本棋院選手權的觀戰記中,也有提到。
然而,最令人感動的還是採訪結束後的光景。木谷老師的午飯是吃鰻魚,但因為身體不方便的關係而沒辦法拿筷子。此刻,是趙先生拿起筷子,將鰻魚夾到木谷老師嘴中的。
我從木谷老師房間退出來時,只見木谷老師右手輕輕上舉(的樣子)。不知道這是不是木谷老師在向我道別?總之,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木谷老師了。
一年後的昭和五十年(1975年)十二月十九日,木谷老師在自己家中去世,享年六十有六。其實這已經是非常久之前的事了,但現在木谷老師的身影卻還清楚地刻在我的腦海中,永遠不會消失。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