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3日 星期日

Alessandro Beverari專訪(2)


幾乎到了可以寫書程度那樣去編織音樂意念

記者:這次的比賽,指定曲目的範圍非常廣。貝伐拉里先生是怎樣做出您想要的音樂意念?好比說,
您可以談談您是怎麼詮釋舒曼的作品嗎?

B:當然。在舒曼的作品中,可說像是型錄一樣包含了各式各樣、所有的感情在裡面。而且這些情感
並不是以樂句為單位,而是藏在每個音符之中。甚至可以說,如果這首曲子有350個音符的話,那
麼這首曲子就蘊含了350種情感。這種情形,在同樣是德國浪漫派的布拉姆斯作品中也可以看到。
此外,舒曼自己就說他的音樂中存在了兩種人格,一個是非常沉靜、思慮深遠的歐賽比斯
(Eusebius),另一個則是活潑而意氣風發的弗洛雷斯坦(Florestan)。首先,就必須在曲子中找出
這兩種人格來。因為舒曼的作品,就等於是他的日記一樣。

在我的演奏中,第一樂章(譯註:此指舒曼的三首幻想小品)的開頭,我就試圖表現出一種注意到自
己和某人的關係處不好而深深心痛的感覺。到了第三樂章的開頭,就是一種情感爆發,意念上就像是
打開香檳的木塞一樣。此外,對於同樣這樂章中反覆出現的上升樂句,我會持續漸強高揚處理。這是
因為我不僅確認過鋼琴與單簧管的分譜,也去找了大提琴版本的分譜來看過(譯註:這首曲子也有大
提琴或中提琴的各式版本),讓我感受到舒曼就想強調這個樂句。除此以外,我也想像過這也像是兔
寶寶屁股著火、衝著跳入水池中滅火的場景呢(笑)。

記者:沒想到,可以從心痛的場面聯想到卡通情境!看來真的是在詮釋上思考過種種不同的意念呢!

B:其實對我這個世代而言,看卡通是從小就非常熟悉習慣的嗜好,而且想要清楚的表現情感時,卡
通也是個很好的靈感啟發的來源。因為如果音樂家沒法讓自己的音樂意念越變越多是不行的。只去上
單簧管的課是沒法豐富自己的想像力的。所以去山頂眺望自然、或是去欣賞新的歌劇,都對詮釋音樂
是有關聯的。我覺得在日常中去接受各式各樣的啟發是非常重要的。

記者:那麼您是怎麼詮釋同樣是浪漫派的布拉姆斯呢?

B:布拉姆斯的風格雖然和舒曼接近,但比起情感表現比較直接的舒曼來說,布拉姆斯的音樂內容更
加濃厚、更加內向。因為其鋼琴聲部演奏的和聲與節奏都有更重要的意義,所以必須和鋼琴一起一個
音一個音地慢慢練習、好好去理解演奏出來的樂音是想表現甚麼東西。布拉姆斯的單簧管奏鳴曲,千
萬是不能想像成歌劇或風景描繪的風格。這是因為布拉姆斯的作品是結合了更多的感性、蘊含於內在
的音樂。曲子的開頭(譯註:這裡是指第二號單簧管奏鳴曲)要用一種女性溫和平穩的歌唱方式來演
奏,然後藉由上行的音階讓音樂變得開放。在演奏布拉姆斯之中,可以學到很多關於和聲的深入思
考,我覺得這也對以後詮釋其他作曲家的作品時,成為很好的經驗。

記者:您在自選曲中挑了弗朗賽的主題與變奏曲來演奏呢。

B:這首曲子在技巧上非常困難,但在音樂上卻是非常放鬆開心的作品。甚至可以說有點像同樣是法
國作曲家的薩題(E. Satie)或蒲朗克(F. Poulenc),但也可以說是同時給予聽種喜悅與享受美感的
作品。因此在樂曲中並沒有激情或是驚險的緊張感。不過以往我都沒有背譜演出過這首作品,所以覺
得這是個很好的挑戰機會,就挑了這首曲子。曲子是由主題與變奏兩大部分,所以每一個變奏、每一
個樂句我都有去想像過具體的場景。好比說像是卡通一樣追趕逃跑、或是喝醉酒搖搖晃晃走來走去的
漫畫式場面我都想像過。此外,早上起來打開窗戶、發覺天氣陰冷、屋頂上還有水滴掉落、這種心情
憂鬱而讓人有點想哭的淒美場面,也在我的意念描繪之中。

記者:那麼決賽的莫札特呢?

B:莫札特是我最喜歡的作曲家之一,他的作品總是會讓我感動。好比說女人皆如此、魔笛、費加洛
婚禮等歌劇都是我非常喜歡的作品,至於他的鋼琴協奏曲,又好像有魔法一樣,讓人覺得心情上是在
看莫札特的日記。和聲上雖然非常單純、但卻是完美、均衡而透明的音樂。

至於決賽的莫札特單簧管協奏曲,意念上我是想像成歌劇,在其中我創造了四個用音樂對話的主角。
對於單簧管獨奏聲部來說,以當時的作品來說是很罕見地寫成橫跨將近了四個八度,因此我就根據不
同的八度音域,想像他們是分別為女高音、女中音、男中音與男低音的四個角色。然後就用它們的想
像形象來進行對話。

好比說第一樂章的開頭,就是一個即將結婚的年輕女性看著鏡中自己的容貌,覺得非常滿意。然後有
個男人進到房間來打算來搭訕,一直在搗亂,就被趕了出去。後來,又有另外一位男人進來,他不是
來亂的,只是邀她一起去散步,所以兩人就開始聊天...。此外,至於第三樂章,我則是想成要準
備婚禮使用的物品而到處逛街找尋的情景。

記者:看起來您的想像就像歌劇場景浮現在眼前,有非常詳細的描寫呢。

B:莫札特的音樂常常和人的動作語言與結合在一起,所以在音樂詮釋的想像上,就必須有像是把故
事寫成書一樣的細微描述。為了演奏莫札特的作品,除了理解活在十八世紀的莫札特的現實與人生
外,也必須好好思考他的作品到底想表現些甚麼才行。此外,結合歌劇的劇本與音樂一起欣賞也非常
的重要。如果懂得義大利話的話,那就更好了。好比說,費加洛的婚禮有個我非常喜愛的場景,就是
在第四幕的最後,有個伯爵跪下來請求饒恕、反覆溫柔唱著「夫人饒了我(Contessa Perdono)」的
場面。從這一幕的演出,就產生出了我在演奏中模擬四歲小孩調皮搗蛋、為了請求媽媽饒了他、大喊
「我以後會當個乖小孩...」的詮釋來。換句話說,從欣賞歌劇中,也能引發我們音樂家走向新的
意象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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