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聽說您的同事雅內茨克(Willibald Janezic)到現在(1992年左右)都還在使用Yamaha最先製造出來的維也納法國號呢。
H:是的。不過Yamaha第一版製造出來的維也納法國號和現在的版本相比,可說有相當大的差距。最先製造出來的版本,是將我們寄去日本的樣品的仿製品。我們也有把我們的建議跟Yamaha說,但一開始只是盡量做出來材料相通的東西而已。
所以當時做出來的樂器的確繼承了老樂器的優點,但也同時保留了原本的缺點。我們拿了這個版本進行了各式各樣的測試,一面和團員們討論,這樣就使用了兩三年。
採訪:所以從這個版本開始進行新的開發設計嗎?
H:要提高樂器的完成度,還是需要相當的時間,我們也只能等待。
採訪:如果只想維持傳統樂器的風味,那麼光仿製就足夠了...。
H:其實維也納愛樂本身也在變化。從四、五十年前比較黯淡的音色到現在追求比較明亮的音色、比較大的音量;所以我們很重視的維也納式法國號也必須配合維也納愛樂的改變而進行改良。就好像古代那種小型的低音管或是木製的長笛也無法適應現在的樂團一樣。
採訪:也就是想要開發出能在二十一世紀使用的維也納式法國號對吧?
H:當然!就算樂器的基本構造或品質不改、應該是說也不能改,但還是可以藉著技術持續改良。如果只是在家吹興趣的話也就算了,但我們的目標是「永遠追求更好的演奏」。Yamaha的維也納式法國號未來應該也會在反覆測試改良下繼續進步。
採訪:Yamaha的改良上最重大的一點是甚麼?
H:連接吹嘴的吹氣管。Yamaha在這上面做了數不清的樣品來測試,真是非常辛苦的開發過程。
採訪:那麼號口(Bell)上有進行改良嗎?
H:他們也做了很多號口來測試,好比說有外緣的號口或沒有外緣的號口等種種樣品。我自己的話,是比較喜歡吹出最強奏時聲音也不會散掉的有外緣號口。
採訪:那麼現在Yamaha的維也納式法國號供給體制是怎麼做的?
H:現在是從日本提供零件與製造技術給Yamaha在維也納的工作室,然後由Yamaha技術者與維也納的製造專家一起組裝。除了我以外的三位維也納愛樂團員也愛用Yamaha的法國號,也因為他們在維也納設有工作室,可以幫我們好好保養、讓我們可以安心地吹奏下去。
採訪:那您以前使用的「維也納樂器製造者共同協會」法國號呢?
H:本來是打算要賣掉的,但找不到人買(笑)。因為樂器太老了,不管誰來吹都發不出好聽的聲音。現在掛在我家牆上當裝飾呢(笑)。
培養後繼者!
採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法國號名家伏萊貝爾格(Gottfried von Freiberg)、二戰後的貝爾格(Rolland Berger)、通貝克(Wolfgang Tomboeck)再到赫格納先生為止,維也納式法國號的演奏方法有發生怎樣的變化嗎?
H:演奏方法上完全沒有麼不同。當然,為了符合現代音樂的需要,這十幾年來在技巧上的確有些部分是改變了。
維也納式法國號的演奏方法是活躍於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著名法國號演奏家斯提格勒(Karl Stiegler)所確立的,這個傳統也可以說是一路傳到了我身上。斯提格勒的風格甚至還會傳到了你們的千葉先生(千葉馨)身上。這個演奏方法會代代傳承下去,我也會傳授給我自己的學生。
編輯註:斯提格勒是相當於伏萊貝爾格父執輩的親戚關係,而伏萊貝爾格甚至與作曲家舒伯特有血緣關係。
採訪:在培育後繼者方面還順利嗎?
H:有一陣子找不到優秀的年輕後繼者,非常辛苦...。
採訪:曾經一度離開維也納愛樂的赫格納先生,後來又重新回歸到樂團之中擔任首席,其理由為何?
H:原本我想要專心在音樂大學中任教,所以一度離開了樂團。但即便我是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維也納愛樂那邊卻遲遲找不到能夠繼任我位置的人,現實上還是一直找我回去客席協演。比如....
「明天我們要演玫瑰騎士,你有空嗎?有空的話可以來幫忙嗎?」
這樣的電話頻繁地由我以前的樂團同事打來,而且身邊的人也很期盼我能回歸。最後不得不做出放棄專心去音樂大學教書的判斷,又回到了維也納愛樂。
採訪:很難找到繼任者的問題到現在也還是如此嗎?
H:不,現在雅內茨克(Willibald Janezic)的兒子羅納爾得(Ronald)是非常優秀的演奏家,他也考進來成為法國號首席了。
學生與維也納式法國號
採訪:您在大學中也教維也納式法國號嗎?
H:不,我幾乎不教維也納式法國號。
採訪:為什麼?
H:如大家所知,樂團的位置並沒那麼多,為了學生的將來考量,還是應該教他們普通的雙調法國號(Double Horn)才對。
特別是女生,我想今後維也納愛樂也還是不會收女性團員,更是只能教普通標準的法國號了。(譯註:這份採訪結束將近三十年後的2021年,維也納愛樂才第一次給予女性試用團員的機會)
換句話說,要吹維也納式法國號的第一條件就是必須是男生。
不過看看奧地利各個樂團的狀況,可以預見未來十年內都不會有新的空缺開出來,所以我們也得讓原本吹維也納式法國號的學生兼吹標準雙調法國號,讓他們有機會去找維也納或奧地利以外的樂團找職缺。
採訪:所以你們也是以非常現實的角度幫學生找出路呢。
H:其實學生本來就分非常有天分或只有到某種程度的天分兩種。對於只到「某種程度天分」的學生,我會讓他們吹一兩年的維也納式法國號後就轉吹標準雙調法國號。
至於非常有天分的學生,除了還是會讓他們繼續吹維也納式法國號以外,每隔半年還是會讓他們經歷一下標準的雙調法國號。但即便是這樣的學生,除非很確定自己的樂團將會有空缺開出來,最後還是都會毫不猶豫讓他們換吹雙調法國號,給予他們能去考上德國、義大利、法國、英國等樂團的指導。
採訪:我現在才知道除了樂器以外,維也納式法國號的人才培育也同樣艱辛啊。最後想請教一下赫格納先生除了「維也納柏林重奏團」以外,還有沒有例如獨奏等等的錄音計畫?
H:我現在也已經五十歲了。家裡還有個八歲的兒子,必須要保留一些時間和他相處。現在身為維也納愛樂的團員還要同步進行獨奏活動就太累了,而且維也納愛樂現在還是一首曲子接著一首曲子發下來排練。
如果要灌錄獨奏唱片或是舉辦獨奏會,就得暫時跟樂團請假準備三、四個禮拜才行,對現在的我來說是簡直太過勉強。像這樣的工作,恐怕還是找其他比較年輕的同事來弄會比較好(笑)
採訪:多謝您今天接受我們的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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