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9日 星期二

低音單簧管夫婦專訪(02) Yan Guns的教學影響

採訪:青山先生到了比利時也是和楊.古斯老師學習是嗎?


A:楊.古斯老師的演奏生涯完全是以管弦樂團的專職低音單簧管演奏家而活躍著,可說是「歐洲低音單簧管先生」呢。他常常會說:「我們現在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演奏了」。他上課時總之就是很重視「歌唱」,實際上我在吹奏時,他也會在旁邊一起唱給我聽。


除了基本的演奏法之外,老師還指導了我現代音樂技法。記得有一次我去老師家拜訪時,被他帶到他的地下工作室去,並且對我說:「這裡面的樂譜你都可以隨便挑選喜歡的帶回去學習」。那裏的樂譜數量極為驚人,其中左邊的架子上是管弦樂曲目,中間是室內樂,右邊則是獨奏曲。還有很多從世界各地寄來的新樂譜多到架子上根本放不下,只能堆疊在地板上。這個親眼見到身為歐洲傳統實踐者的楊.古斯老師收藏的記憶,至今仍鮮明地留在我心中。


採訪:在比利時有哪些學派?


A:比利時的官方語言有荷蘭語、法語與德語三種,然後還有很多會說英文的人,所以會聽到各式各樣的口音。如果是從德國回來的人,會感受到法語的柔軟;而從法國回來的人,會感受到德國的堅實感覺,這樣的印象在語言、食物與建築上都可看到;但在單簧管上,演奏來自德國、法國、美國等具有特色的演奏方式與表現風格的作品時,都能夠靈活地表現出來,這或許就可以定義為比利時流派。


F:整體來說,在比利時有建築於古樂器傳統之上重新發現古典樂派風格的音樂團體,也有比利時政府提供豐富預算補助給作曲家與各式合奏團體來積極發表新作品的音樂會。


A:就音色的觀點來看,布菲公司的托斯卡型單簧管之出現給人印象非常強烈,因為這種型號能表現出法國明亮音色中加上了德式布拉姆斯的深沉感覺,再加上同一時期的德國也開始使用近似法國設計的吹嘴、束圈與簧片;也讓人感受單簧管界正在形成音色上的「共通語言」,就像比利時的環境一樣。


採訪:兩位在比利時留學時,也曾一起演過巴賽管三重奏?


F:是的。在那之前,我是連巴賽管這種樂器都沒見過,但在楊.古斯老師的計劃下,我竟然有機會吹這種樂器的三重奏。當時使用的是音樂院擁有的布菲公司巴賽管,那真是非常好的樂器。


採訪:那是因為怎樣的原因會組成巴賽管三重奏?


A:就是楊.古斯老師一聲令下而已。特別是巴賽管這種樂器明明在莫札特的安魂曲中有相當重要的角色,平常卻很難實際拿到手中演奏的機會。


低音單簧管算是已經發展成非常優秀的樂器,特別是到了托斯卡型低音單簧管出來之後,可以說是集大成的完美型態了;相對起來,巴賽管反而會因為功能上還不很穩定而產生出來的「脆弱感」,而能連結出另外一種美感。在演奏巴賽管的正式音樂會前,是需要反覆進行試誤找出最好的演奏方式,畢竟這不是一種能簡單做出好的共鳴、正確音準等等需要試唱聽寫能力掌握的樂器。


F:以前我雖然吹過莫札特安魂曲的單簧管聲部,但還是要實際吹過巴賽管聲部才會感覺到共鳴與困難處和單簧管完全不同。楊.古斯老師之所以要策畫巴賽管曲目的音樂會,應該有讓我們學習到巴賽管這種樂器的用意吧。他還在莫札特逝世的紀念年份中策劃了讓我們去英國牛津大學演奏的音樂會。


我們是在被高牆圍繞、外部聲音無法傳入的磚造建築裡舉行音樂會,當巴塞管的聲音響起時,就像是穿越回了十四世紀。我們也辦了一個在比利時境內四、五個地方巡迴的系列音樂會,曲目包含了從莫札特嬉遊曲到需要大量高音域的現代作品等等廣泛的範圍。透過這樣的經歷,我對巴塞管這件樂器產生了親切感。回到日本之後,每當收到演奏巴塞管的邀約,不論是莫札特、孟德爾頌的作品,我都會感到由衷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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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美國、歐洲的文化與風格差異


採訪:在日本、美國與比利時等各地,要求的演奏風格有甚麼不一樣?


A:我原本以為,從世界級獨奏家或爵士傳奇大師身上看到的那種模糊而自由的表演,才是所謂的「美式風格」。但實際上,即使在爵士樂裡,美國所要求的卻是學術性的理論分析、精準的節奏,以及純淨的音色。另一方面,在歐洲,我認為更傾向於重視傳統、音樂的流動與韻律的起伏;即便音色中帶有雜質,只要能在表現中活用出來,也是被接受的。而在日本,則更像是追求音色、平衡、音準、風格等等的形式美,並且特別強調其可再現性。


F:在我留學時最感到驚訝的,還是觀眾席上的氣氛。即使演出有些小失誤,也能被包容接受為「很好的音樂」。在比利時,我深刻體會到,比起精確無誤,更重要的是「你想表達什麼」。老師們經常以歌唱來示範,並不斷追問:「你在音樂會上想營造出怎樣的氣氛?」 當然,正確地演奏、不出錯是很重要,為此也必須反覆練習,但在「正確」之外,我也開始更加重視「如何營造音樂會現場的氣氛」。


採訪:在國外是如何培育出優秀的學生的呢?


A:在伊士曼音樂院需要的學習量非常之大。好比說音樂史這門課除了有兩本教科書之外,每個禮拜還必須念兩本書、寫出心得報告。考試就是像是寫申論或論文一樣;而且這些關於音樂理論的課程就有六門之多。


另一方面,在術科課上,老師只有在和學生建立起堅固的信任關係後,才會給予真正坦率的建議。在此之前,基本上是讓學生自由地演奏,而老師則在一旁觀察、守護著而已。整體來說,這是一種「填鴨式」與「篩選式」相結合的學習模式。


在帕斯卡・摩拉蓋斯老師的課堂上,僅挑選了法國的代表性曲目來專攻,我則是抱著要把老師的演奏完整「複製」下來的心態去學習。他也多次對我說過:「如果我在這裡出現爆音,你可也不要在同一個地方出錯啊(笑)。」


他還說了一些讓我印象深刻的話,比如:「在巴黎高等音樂院時,我師從了一位讓我徹底完成技術訓練的極佳老師。」、「進入巴黎管弦樂團之後,我從伯恩斯坦、巴倫波音等偉大的指揮大師身上學到了很多音樂。」、「當伯恩斯坦站上指揮台時,我根本沒辦法安穩地坐在椅子上。」


日本的教育風格常常被稱為「填鴨式」,但我覺得實際上更接近「全面提升型」。日本教育制度的優秀與教師的熱心,在世界上可謂少有。如今的我,能夠接受到如此優秀的教育,絕對離不開家人的強力支持,以及伊士曼音樂院與比利時政府的獎學金資助。我認為,自己過去那種壓倒性的大量學習練習確實還是必要的,但如果對學生講得過多,就可能會削弱他們的獨特性。因此,我努力將各種學到的風格加以消化,並在教學時注意效率與拿捏,謹慎思考「在什麼時間點傳達什麼內容」,來進行指導。


F: 在比利時的音樂院裡,有才華並努力不懈的人,也有單純快樂學音樂的人,學生們各自呈現出不同的方向性。由於不像日本有管樂合奏這樣的基礎,多數人是一開始就以增強個人技術為重心努力著。近年來,日本也開始檢討社團活動的意義,不過管樂社仍扮演著極重大的角色,大部分人都是從那裡開始接觸管樂器的。


我自己是到高中才開始接觸管樂器,起步相對晚,但和夥伴們一起切磋琢磨,盡可能投入大量時間練習。雖然有時候也感到壓力,但與同伴們心靈與音色相契合的經驗,成為我重要的財產,並推動了我的成長。若能把在比利時感受到的「技術訓練」與日本特有的「管樂文化」結合,取其精華,將會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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