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遞「共同生活的喜悅」
山本:除了這次的「貝九」之外,好比說市民音樂會、慈善活動等等,佐渡先生經常走出音樂廳來舉行活動呀。您對這些活動是有甚麼想法呢?
佐渡:三一一東日本大震災之時,曾經出現過我難以忘懷的經驗。震災發生之後,警察、消防、自衛隊或醫師、輸送救援物質的駕駛等等,真的都盡到自己的責任做出偉大的工作。而我也想替受苦的災民、陷於悲傷的人們做點甚麼事情;但說現實的,音樂家卻甚麼都無能為力,這也讓我充滿了無力感。
在震災發生五個月後,也算是一種緣份,讓我有機會在岩手縣沿岸、仍留有鮮明海嘯痕跡的地方舉辦一場音樂會。除了古典的祈禱曲目外,我還特意穿插了幾首年長者也熟悉的日本歌曲,希望我的指揮能多少帶給大家一點力量。結果,觀眾們開始跟著哼唱,甚至感動得流下眼淚。我自己也打從心底受到震撼與感動。
這是什麼呢?音樂,說穿了只不過是眼前空氣的振動而已。和醫療或糧食支援相比,它的力量微不足道。然而,音樂卻能透過當下的共享,讓人感受到「我們此刻都在一起」。我那時就強烈地感覺到,音樂或許正是為了讓人們喜悅並體會「大家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存在的吧。
山本:原來是因為有這種經驗的關係啊!
佐渡:我是指揮家,本來這是一種將音準調準、拍子對齊、創造出美妙樂句或和聲的工作。我年輕的時候,大致就是只考慮到這樣的方式來演出良好的音樂;現在的話,有更強烈的意識要用上述的方式來透過音樂傳遞出生存在這世界上的喜悅。
帶來實現夢想的方式
佐渡:以前我曾去過島津製作所的研究所叨擾過,哎呀,當時真是非常驚訝啊。
山本:那是「京阪奈」(關西文化學術研究都市,因為位於京都、大阪、奈良縣交界處,就簡稱京阪奈)的基礎技術研究所吧。
佐渡:說到哪裡令我驚訝,則是能親眼看到貴公司的團隊在做所謂的「感動」究竟是什麼之研究。對於我們這些靠「傳遞感動」維生的人來說,心裡還忍不住想著:「要是這個被解明清楚了,我們不就有點麻煩了嗎(笑)」。儘管如此,我還是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非常有趣。
山本(笑):能讓優秀的藝術家這樣說,就讓我們覺得很感激了。
佐渡:這個部分,能請再替我說明一下嗎?
山本:當然可以。那麼先反問佐渡先生一個問題,您覺得「心」存在何處?
佐渡:應該是在腦子裡吧?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般所謂的「心」到底是甚麼,但就跟情感一樣,都是由腦來主宰的吧。
山本:我們也是這樣想。然而,真的是只有腦在作用嗎?實際上恐怕誰也不知道。
佐渡:咦?是這樣嗎?
山本:試著去解析過去的歷史來看,人類的身體,一直也是人類自身最感興趣的對象。身體是如何動的?是怎樣能聽到聲音的?等等其實都有非常多的科學家與醫師在研究著。即便是做了這些研究,我們不懂的地方仍然是多如牛毛。
佐渡:的確是這樣。
山本:然後在這許許多多的研究中,我們最搞不懂的,就是腦。特別是像「感動」或「共鳴」這樣屬於「心」的部分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其實誰也不知道。自古以來,人們常說「思考在腦袋裡進行,而心就在是手放在胸口、也就是心臟附近的地方」。不過,這種直覺或許並不完全錯誤。
佐渡:嗯。
山本:好比聽到音樂時,進入耳朵的音會轉換成電子訊號傳送至腦。但是說不定感覺到空氣振動的皮膚、或是正在看佐渡先生表情的這雙眼睛,也在將電子訊號傳送到腦中。然而,這些電子訊號也不是只有傳遞到大腦,而是也會傳遞到身體的許多部分之中。也是這樣,當我們在感動時,會流下眼淚、心臟的跳動會加快、或是不自覺地微笑起來。我們認為那樣的身體動作,可以說是一種「共鳴」,而大腦正是透過這種共鳴來自覺為「感動」。
佐渡:原來是共鳴嗎?那身體的每個部分,也像是管弦樂團一樣是互相「合奏」的嗎?
山本:這個說法很好,身體就是一個管弦樂團。
佐渡:這當中就有了夢想。
山本:您這麼說真是莫大的榮幸。我認為,科學技術所帶來的,是人類的夢想。
佐渡:的確如此,科學技術已經實現了許多人類的夢想。
山本:是的。好比說豐富的生活、健康的日常等等都是。有史以來,人類想要這樣、想要那樣的夢想,科學技術都一一加以實現。只不過,科學技術也會因為使用方法的不同而大大改變其形態。好比說製造出毀滅人類的武器、並且拿來使用的科學技術之存在,也是事實。因此與其說科學技術能帶來甚麼東西,不如說是我們希望科學技術能帶來甚麼東西會更貼切。我真心期盼,科學技術能夠成為實現人類尚未達成的夢想、甚至是現在還無法想像的夢想,一個一個實現下去的重要工具。
佐渡:我也如此期盼。
山本:今天很感謝您來進行這場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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