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15日 星期四

Adolph Herseth如是說(02)完 吹奏馬勒交響曲的配備


採訪:那這樣使用不同系統樂器(轉閥式或活塞式)與不同吹嘴的練習,是否也和剛才提到從法蘭克.辛納屈或是畢約林的歌唱中學習有關連?


H:的確是的。如果有必要根據不同曲子來使用不同的配備,那就要用那種吹嘴或樂器來練習。


採訪:好比說,演奏馬勒的作品時,赫賽斯先生是使用活塞式小號來吹奏,但在日本卻是使用轉閥式小號來演奏的狀況比較多?


H:喔,這我也聽說在日本是這樣呢。那我就來說說我為何不喜歡使用轉閥式小號來吹奏馬勒吧。


首先就是馬勒的音樂中,給我的印象是包含了非常多樣的感情。所以我為了表現出這種種的感情,覺得活塞式小號會比較適合。我自己雖然也聽過很多次以轉閥式小號演奏的馬勒作品,但會特別覺得像是在演奏詼諧曲樂章時,轉閥式小號的表現力不太足夠。


採訪:那麼演奏獨奏的曲目時,是否也有比較適合轉閥式小號來演奏的情況?


H:獨奏是指吹奏協奏曲是嗎?首先,我要強調一下我不是獨奏家,而是樂團演奏者。當然我也會吹獨奏,但那只有在和管弦樂團一起吹奏協奏曲的時候才會吹。我並沒有甚麼獨奏家的經歷,我的志向也不在此。吹奏胡邁爾(Johann Nepomuk Hummel )的協奏曲時,因為原譜指定使用降E調小號吹奏,那我就用降E調演奏。至於巴哈的布蘭登堡協奏曲,我就使用高音小號(Piccolo Trumpet)。


採訪:在日本,樂團甄試時,常常會指定參加甄試的人使用降B調小號吹奏海頓的協奏曲呢。


H:我完全不贊成這樣的考法。不管使用怎樣的樂器,只要能演出好的音樂,跟使用降E調小號或降B調小號是完全沒有關係的。我很想說,有這樣考試想法的人給我滾出來!那是德國的傳統,根本沒必要學!


如果「不能使用降B調小號吹出某個片段,那麼使用別的調性的小號一定也吹不好」的論點成立的話,那就乾脆甚麼曲子就通通都用降B調小號來吹就好啦!不過,音樂不是該由怎麼吹比較舒服、怎麼吹才能提升表現力與音樂的幅度來決定的嗎?我在全世界經常聽到這種只用降B調來考試的事情,讓我覺得很莫名其妙。


樂器與吹嘴


採訪:赫賽斯一開始學小號的時候,恐怕應該是從管徑比較細的樂器吧?後來您是怎麼慢慢演變現在吹比較大管徑的樂器?


H:我開始學樂器是七歲的事情,當時父親最先幫我買的銀色小號的管徑是多大,其實我是完全不知道的。父親幫我買的第二把小號,則是Conn公司生產的22B型漂亮鍍金小號,這樂器其實是可以轉成A調的設計喔。


上了大學後,在管樂團中吹獨奏非得使用短號(Cornet)不可,所以我又把樂器換成了Conn公司的短號。在我加入軍樂隊後,則是使用Conn公司的Victor型小號,就是帶有U型管的版本。因為這是很接近小號的設計,我也很愛用。至於這些樂器的內徑,應該各有各自的不同考量吧。


採訪:您主要使用巴哈公司的樂器,甚至巴哈公司還有「Herseth Pipe」的有名型號,所以這樂器是您有一起參與開發設計嗎?


H:沒有,其實那也不是甚麼特別的東西。我的朋友艾德斯坦的長吹嘴管(Lead Pipe)上刻有A的字樣,然後巴哈公司就把拿來給我挑的小號中、我比較喜歡的樂器上刻了H字樣,就這樣而已。我其實完全沒有跟他們公司簽約,以往也沒有和別家公司合作過,完全沒有協助過開發或設計樂器的工作。


採訪:那您使用的吹嘴是?


H:巴哈公司的1C,有時也會用1或1B的吹嘴。然後有時也會使用像柔音號(Flugelhorn)那樣比較深的吹嘴。非常深的吹嘴。因為音色很暗、可以發出非常收斂表現力的聲音。


採訪:這種很深的吹嘴也能用在管弦樂團的演奏上嗎?


H:我就在馬勒第三號交響曲的後台獨奏中使用過。在布拉姆斯交響曲中比較慢的獨奏中需要吹奏比較小聲的片段也會使用。但使用這種比較深的吹嘴當然需要改變一下音準。


採訪:那您在馬勒的作品中會用怎樣的樂器?


H:柔音號,此外也會像演奏蓋西文的作品一樣拿絨毛帽蓋住號口來吹奏小號。這是詹姆士.李文(James Levine)的要求。也曾有拿柔音號那樣很深的吹嘴裝在短號上吹奏的經驗。


採訪:您是從以前開始就使用比較大的吹嘴嗎?


H:我一開始是使用7號的吹嘴,但後來發生事故嘴唇受傷,就使用1C這種比較大的吹嘴才不會頂到傷口。


採訪:在日本有1號吹嘴比7號吹嘴音量飽滿的說法,您的看法是?


H:其實我覺得不管甚麼型號的吹嘴都可以。因為不管你吹甚麼樂器、甚麼樣的吹嘴,吹個三十分鐘以後,慢慢都會回到你自己的音樂(音色)上。我聽過用很大的吹嘴吹出很細的聲音、也聽過用很小的吹嘴吹出很飽滿的聲音。這就已經告訴你答案了:只要是能吹的吹嘴就是好吹嘴。誰也沒有決定甚麼配備就會吹出甚麼聲音的規則的權力。


採訪:您看過日本學生使用的吹嘴之後,有沒有甚麼感想?


H:只要是使用自己想吹的吹嘴都好。我是不喜歡定規則的人。如果有指揮者逼你一定要用甚麼配備的話,只要回答「好啦好啦」,然後換去找別的指揮就好了。


採訪:最後想請教赫賽斯先生,小號對您來說算是怎樣的存在?


H:就是我的生命(It's my life)!


採訪:這話聽起來有點沉重啊?


H:你看,我不就是用小號來賺錢,然後給老婆花用嗎?(笑)


採訪:最後的最後,再請您給有志於小號吹奏的日本學生一點建議。


H:(想了滿長一段時間)不管是吹獨奏、吹重奏、吹管弦樂團、或是成為歌劇院、芭蕾舞劇場的團員,只要是想成為音樂家,就要盡力去準備好所有的一切。當然,要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熱愛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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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與赫賽斯先生的相遇~成功招聘至武藏野大學為止


口述:戶部豐(武藏野大學小號教授)


採訪:您和赫賽斯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戶部(以下簡稱T):1970年的時候,日本愛樂和芝加哥交響樂團締結為姐妹團,當時的指揮小澤征爾先生就開始一個一個邀請芝加哥交響樂團的管樂團員前來日本愛樂客席演出。第一個來的是雙簧管的瑞.史提爾(Ray Still)先生,隔年來的則是法國號的迪爾.克萊凡哲(Dale Clevenger)。剛好差不多就是這個時期左右,我說我要去檀格伍德(Tanglewood),小澤先生就說那一定要順便到芝加哥來。結果我去到芝加哥時,剛好看到小澤先生指揮演出楊納捷克的小交響曲,聽了以後我的心就被芝加哥交響樂團的銅管聲部所擄獲了。這也是我開始和赫賽斯先生上課的契機。


後來,赫賽斯先生也在1972年被邀請至日本愛樂來客席演出,然後和我們一起演出成為傳說的馬勒第二號交響曲「復活」。到了1976年,新日本愛樂成立,小澤先生又邀請了赫賽斯先生來日本一起演出理查.史特勞斯的「英雄的生涯」。


這次,我所任教的武藏野音樂大學希望能邀請一位銅管老師來客座指導,所以我就打了好幾次電話給赫賽斯先生,最後終於成功邀請他來日本。


他說在校慶結束的11月左右應該可以過來,於是我們就邀請他過來客座指導了三週。這三週,他當然替學生上了個別課,也教授了管弦樂片段練習的課程。然後,他還辦了公開講座,讓除了主修的學生以外的人,也有聽講的機會。


採訪:學生們的反應如何?


T:反應非常熱烈。非常多的學生擠著來聽公開講座。而從赫賽斯老師的口中聽到了各式各樣的樂壇八卦,大家開心的不得了。畢竟他說的故事中提到的,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好比說,甚至有史特拉汶斯基的逸話。然後他也提到了不少爵士樂小號手的故事,好比說他和謝華林森(Doc Severinsen)一起演奏的事情,或是他和山多瓦(Arturo Sandoval)與梅納德.法格頌(Maynard Ferguson)都是非常好的朋友等等。在日本,古典樂小號演奏家和爵士小號演奏家可是壁壘分明,聽了赫賽斯老師說了這些故事,大家都覺得很開心。


赫賽斯老師這次特別強調,技巧這種東西只要練了就學得會,重要的還是音樂性。正是因為是吹小號,就不該只是欣賞小號的表現力而已,而是連各種樂器領域的超一流音樂家的演奏一起欣賞。武藏野音樂大學今後預定還要再邀請其他類似赫賽斯老師這樣的世界級大師來指導,我想這應該可以讓學生學到更充實的東西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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