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吳清源在講到璽光尊的閒聊中,用強調的口氣跟我說:
「其實當時,我是完全沒在考慮自己到底會變得如何?是死是生?這種事的。所謂的信仰,就是這麼一回事」。
昭和21年(1946年)喪失日本國籍的吳清源、在讀賣新聞主辦的對橋本宇太郎升降十局賽開始之時,也還在追隨璽光尊。而第一局輕鬆獲勝的橋本宇太郎甚至跟相關的記者述懷說:「吳清源已經變得再也不會下棋了啊」。橋本畢竟是他在瀨越門下的師兄,談到自己的師弟吳清源會說出這種話,讓人可以想像橋本是多麼的心痛。
實際上,吳清源自從追隨璽光尊以來,就再也不曾拿過棋子。據他自己說,就連圍棋的事情也是完全沒有想過。然而,他的棋力並未真正衰退掉。隨著局數進展,吳清源又漸漸壓倒了那個第一局感嘆「吳清源已經變得再也不會下棋了啊」的橋本,並且在第八局時,以六勝二敗的成績,將之降級成了半先的局差。
在這期間,前往璽宇教調查的警察小隊與同樣成為璽宇信徒的相撲大師雙葉山等人之間爆發了名為「越路亂鬥」的著名事件,這使得吳清源終於離開了璽光尊,但在那之前,除了和橋本對局以外,他還是過著完全與棋無緣的信仰生活。至於當時破天荒的高水準對局費,也是全額進入了教團的懷中。
「在那種生活下,我竟然還能下的下去,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吳清源聽了我關於當時狀況的詢問後,一面露出輕鬆的笑容,一面這麼回答我。然後他又用他那未脫中國口音的稚嫩腔調,開心地跟我說著「越路亂鬥」的狀況。他說到雙葉山面對包圍上來的警官們,以手下留情的力道,將他們一一丟出去、結果最後還是寡不敵眾而被制伏的樣子,彷彿當時光景又在浮現眼前。
吳清源的談天,可說是天下絕品。而且在與他聊天當中,我發覺了他說話時完全不會發感情牢騷的事實。我雖然無法完全知道吳清源平常生活的狀況,但我很確信這樣的印象絕非誤解。
當然,在檢討棋局之時,就算是吳清源也會說出當時要時這麼下會比較好的話,但他說此話之時,總是不帶悔恨,而是具有明確的客觀性。常常讓人覺得他是以第三者的角度來發言。以常識來看,當時投身於璽光尊之下的他等於是陷入狂信的狀態,但他卻還是能夠和橋本在十局賽對決,並且還能將之降為半先,恐怕其中秘密就在於此。
戰後,吳清源以對橋本十局賽為開端,和讀賣新聞合作,陸續在十局賽中勝出,這是眾所周知之事。但認為這是吳清源和其他的棋士相比,具有了從繁雜棋賽與雜務之中解放出來的優良環境,先天就佔了一半勝因優勢的意見,從來就沒少過。
可是我覺得這種講法並不成立。畢竟戰前還是六、七段的吳清源,也是接二連三地參加各種棋賽對局,甚至有一陣子還因為對局過多搞壞了身體,但他還是展現了拔群的戰績出來。就算是在和橋本下十局賽時,也是在常人無法承受的璽宇教生活、恐怕無法對局下去的狀況中,繼續和橋本對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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