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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24日 星期三

[翻案]本因坊察元之上京凱旋考證

參考自:「圍棋史記


最近在「圍棋史記」這個日式付費部落格平台「Note」上的有趣網站中看到不少好文,因此想來介紹一下。作者是圍棋歷史專門研究家,提出了很多顛覆關於圍棋流傳許久的逸話之觀點,非常值得參考。這篇就先來談談關於第九世本因坊察元的傳說。


如果是熟知日本圍棋歷史的人,一定知道本因坊察元有著「本因坊中興之祖」的稱號。因為自從五世本因坊道知年紀輕輕去世後,本因坊家連接著三代(六、七、八世)的掌門(家督)別說是登上名人碁所寶座了,就連七段的棋力都不到,就短命病逝了。除了造成了本因坊家家道中落以外,就連整個圍棋界都跟著低沉下去,一度在幕府將軍前的地位低於了將棋。而察元在繼任本因坊之後,就立下了要重振本因坊家聲威的雄心壯志。在他的積極挑戰以及比他的三位前輩要健康長命的基礎下,終於在他35歲那一年,靠著在二十局升降爭棋賽中以五勝一和將五世井上因碩擊敗,取得了名人的稱號。不過,在對手井上因碩的「承認察元有名人的棋力(天下第一),但(年紀太輕)沒有統率棋界的能力」耍賴論點下,德川幕府又隔了三年,才正式承認了本因坊察元的「碁所(相當於圍棋部部長,統領圍棋界)」職位,距離他22歲接任本因坊家大位以來,總計花了十六年的時光。至於日本圍棋棋界,也自五世本因坊道知去世之後,結束了長達四十餘年沒有名人/碁所的慘淡時代。


問題就發生在本因坊察元拜領碁所職位之後。維基百科(中文版)是這麼寫的:


「自道策遺訓,要求每位本因坊家家督繼位時,均要前往京都參拜發源地寂光寺中的算砂之墓。察元升為名人後,認為復興本因坊家,功勞甚大;從江戶經東海道前往京都的隊伍,以法眼(高僧)等級、等同大名(諸侯)的大陣仗,並拿出本因坊家傳家之寶、當初德川家康賜予算砂的長柄朱傘和網代輿籠(具有網代紋路的高級轎子),極盡奢華,花費掉本因坊家一半的積蓄。


*這裡順便補充一下,本因坊家與其他的圍棋門派最早都起源於京都、大阪一帶,是到了三代將軍德川家光時代(即本因坊家的道悅、道策時代)才正式移居江戶(東京)。在這之前,圍棋棋士都是以「長期出差」的形式,從京都前往江戶去下棋。

*正式移居江戶之後,為了不忘本,才會有回到京都掃墓參拜的活動。


當然,維基百科日文版與另外一本流傳中文世界、沙濟琯先生的名著「日本圍棋史話」也都有類似的記述,因為這個說法,都來自於安藤如意所寫的「座隱談叢」一書。也是這樣,長年以來,本因坊察元在圍棋愛好者心目中就有了「號大喜功、奢侈浮華」的形象。


不過,圍棋史記的作者認為這個說法,完全是無稽之談。其理由如下:


1.坐隱談叢的作者安藤如意本人就對這個古老流傳的故事找不到正式的出處感到困惑,一度考慮不要放入坐隱談叢之中。


2.考量當時的時代背景與本因坊家的狀況,就會發現這個「凱旋上京」的故事有很多不合理之處。好比說:


2-1 就算德川家康真的有賞賜朱傘與輿籠,照理來說也該收藏在京都,而不是出現在一百多年後的江戶本因坊家。


2-2 本因坊家的俸祿是五十石/十人扶持,其實並不多。加上六、七、八世本因坊都早早去世而家道中落,到了察元接任的時候,已經是不靠借錢無法過活的艱苦狀態。就算在察元十六年的努力重振之下,也不太可能太富裕。


2-3 當時德川幕府對於一般人民是有出入旅遊的管制。以本因坊察元自己而言,即便是擁有碁所的地位,但想要趁著休假之時回去故鄉幸手探望八十歲的老母也需要提出申請,而且還得跑兩次找寺社奉行(碁所的主管官員)底下的衙役,才得以通過。像這種大張旗鼓、比照大官出巡的排場,根本就不可能被幕府承認。如果德川幕府這麼好說話,當初察元的碁所申請也就不會拖了三年才發了。


不知道大家看了覺得如何?我自己是覺得且不論幕府願不願意給察元這個榮耀,經濟面上的問題,的確是察元很難克服的,因此這個傳說恐怕得要打上很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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