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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7日 星期一

Bela Kovacs最後專訪(02) 作曲秘話


「致敬」誕生秘話


Y:您在匈牙利國家歌劇院工作了多久?


B:我一共當了二十五年的首席。管樂器演奏家在國家歌劇院工作二十五年就可以拿到退休金,所以當時我雖然才四十幾歲,還是直接就這樣退休了。


在歌劇院的那段時光真的很開心呢。當時在歌劇院的斜對面有個可以讓歌手、舞者、劇院工作人員們聚會的歌劇院俱樂部,總之就是可以消磨時光的地方,在我還沒結婚之前,就常常在泡在那裏。也常常在上完課之後帶學生去那裏。現在的話,上完課大家都毫不猶豫回家了,就冷清多了。


Y:那您有特別喜歡哪齣歌劇嗎?


B:我最喜歡的是理查.史特勞斯的「玫瑰騎士」。俄羅斯的穆索斯基的「霍瓦斯基叛亂(Khovanshchina)」或「鮑里斯.戈度諾夫(Boris Godunov)」中也有不少優美的旋律,特別是其中的搖籃曲,是我平常常哼的曲子。對了,說起來,我剛進歌劇院的時候,根本也沒有A調單簧管,出現A調聲部時,就只好請隔壁的同事幫忙吹了。


Y:但是如果沒有A調的話,要怎麼吹奏莫札特的單簧管協奏曲?


B:其實我以前從未吹過莫札特的單簧管協奏曲。要演奏莫札特的協奏曲需要無比的勇氣。現在我也看過無數的莫札特單簧管協奏曲的影片,但是嚴格說起來,當中有將近一半以上根本就不符合當時的演奏風格啊。


Y:柯瓦契老師作曲的「致敬(Hommages a…)」廣為全世界單簧管演奏家們的喜愛、演奏,這部作品也是您還在歌劇院工作時的作品嗎?


B:沒錯。在李斯特音樂院上課時,當學生們還在組裝樂器之際,我常常會即興吹一些東西。有一次就有學生問:「老師您吹的是甚麼曲子?」,雖然是即興,我卻還是回答他「玫瑰騎士」,因為這是用「玫瑰騎士」的風格而即興出來的東西。後來我也一直這樣說,到了某一天我公開事實破哏時,學生就說:「這真是太帥的曲子了,請務必譜寫出來出版,我們也想要練練看」。這就是這個九首曲子構成的「致敬」組曲的開端。


Y:在這之前有寫過甚麼曲子嗎?


B:不過就是當作興趣的程度而已。在我學生時代去上單簧管、雙簧管、低音管一起合奏的室內樂時,曾拿著我自己寫的莫札特風格的三重奏曲去課堂上演奏,老師毫不懷疑地相信那真的是莫札特寫的曲子呢(笑)。不過,我完全不認為自己是作曲家,我只是想寫出熟知樂器性能的人能讓樂器發揮最大效果的東西而已。


「致敬」這套組曲,在理查.史特勞斯的部分寫好之後,接著寫的是德布西,然後靈感就陸續浮現出來,最後寫完了八首。然後我把這套組曲拿給我的音樂學好友看,他就說:「音樂世界中沒有八這種東西,九或十二比較好」。於是我又追加寫了一首,就是向哈查圖量致敬的主題,湊成了九首。


Y:「致敬」的鋼琴伴奏版也是老師您自己寫的嗎?


B:沒錯。因為很多人熱烈希望有鋼琴伴奏版,所以我就先幫德布西主題這一首寫了伴奏,後來想說既然寫了一首,乾脆就全寫,於是就把九首的伴奏版也都寫出來了。我自己是最喜歡哈查圖量主題的這一首。


Y:我超喜歡高大宜主題那一首。


B:高大宜主題這一首在匈牙利國外很常被演出,但吹錯樂句詮釋的人也非常多。好比說,很多人都在第四小節的第三拍前換氣,這可是大錯特錯。因為這是以匈牙利民謠歌詞為基礎所創作出來的旋律,所以必須在第三拍之後換氣才是對的。有興趣的人,請務必先聽聽看「A Vidrocki hires nyaja」這首民謠(如下連結)。還有,因為匈牙利語是重音在第一音節上,所以把第一個音稍微拉長、或是演成稍微自由速度一點(Rubato)也都是錯的。


https://youtu.be/-ben4GfXiuY



Y:您是考慮過單簧管的技術能力來寫作這些作品是嗎?


B:因為我很熟悉這個樂器,所以不會寫出太難而讓音樂會演出時會不安的東西。我的目的只是要吹奏這首組曲的人,可以學到各個作曲家們的風格而已。


Y:作曲都是在自己家中進行的嗎?


B:其實最常在公車或是路面電車中創作。搭乘路面電車時常常突然會想到好的旋律,然後就改變行程、趕回家中寫在筆記本上。因為我有絕對音感,只要看到樂譜,腦海中就能響起旋律,所以在家中也沒有鋼琴。


Y:您不使用鋼琴,就寫出鋼琴譜嗎?


B:我全部都是在腦中作曲。只有極少在覺得想不清楚時,跑去學校用鋼琴確認一下而已。


Y:您現在還有在寫甚麼作品嗎?


B:目前有伊凡.費雪(Ivan Fischer,匈牙利著名指揮家)委託我寫一首低音號的獨奏曲。(譯註:不知道完成了沒?)


最喜歡F小調的音階


Y:老師的單簧管教本「每日音階練習」在匈牙利是每個人都會練的練習曲。練音階還是很重要的訓練過程對嗎?


B:當然非常重要。在這本教本的封底還寫上了禮拜一到禮拜天的每天建議練習清單,就是怕大家每天練同樣的東西會膩,所以寫出這樣的清單讓大家可以開心練習。我自己最喜歡F小調的音階,學生時代總是拿著F小調的作品去上課(笑)。


Y:您現在已經不在李斯特音樂院任教了嗎?


B:到去年(2020年)為止,已經教了46年。在奧地利的格拉茨也教了十五年,在義大利的烏迪內(Udine)則是上了兩年的課。


Y:那還有在吹單簧管嗎?


B:由於肌肉和牙齒衰退的關係,現在就不吹了。


Y:現在閒暇時的興趣是甚麼?


B:年輕時我就很喜歡水球。我也很喜歡大自然,所以去森林健行也是我的興趣之一。最重要的還是能和家人一起生活,然後一起吃吃喝喝吧?我也常嘗試外國料理。


Y:包含亞洲料理嗎?


B:不好意思,亞洲料理我就是無法。有一次我和高大宜弦樂四重奏去日本巡迴演出,當時吹了莫札特、布拉姆斯與韋伯的單簧管五重奏。期間我也想試試看吃壽司,結果還是覺得不行。不過日本的米非常好吃,所以我幾乎都在吃米飯。


我覺得日本人非常溫和善良。演出完我從休息室出來,就有很多人很熱情地鼓掌,這是我以往未有的經驗啊。


Y:聽說您的夫人是匈牙利國家歌劇院的首席芭蕾舞者。


B:我們已經結婚59年了。她說她從單簧管上學到不少呼吸法與呼吸點的東西呢。


Y:最後想請您跟日本吹奏單簧管的讀者們給一些忠告。


B:單簧管是管樂器中音域最廣的樂器。而且不管是管樂團、管弦樂團、爵士樂、民族音樂中都能充分活躍而蘊含著各種可能性。以最貼近人心的單簧管優美音色絕對可以豐富我們的人生。


[小森採訪後記]


就在將老師的採訪內容寫成日文之時,竟然傳來老師已經在2021年11月7日過世的消息。我是9月19日去採訪的。雖然有聽說老師當時正在療養復健之中,但看起來始終非常硬朗,所以聽到訃報之時,難過到淚流不止。


受到大家如此信賴景仰的傳奇單簧管大師就此過世,讓大家都陷入了「一個時代告終」的深切悲痛中。對於班級不同沒能親自上到他的課的我而言,他是一位不會帶有不同門派區別、總是親切對待的好老師。這次能藉著這樣的機會將他的採訪介紹給所有日本讀者知道,也讓我非常感激。


如此偉大人格、與同樣充滿溫情的音樂作品永遠都不會在我們心中消失,也祝老師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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