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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5日 星期日

慕尼黑大賽單簧管組評審記(07)完


從評審(評審長)席來看慕尼黑大賽單簧管組比賽(4)

文:查爾斯.奈迪克(Charles Neidich)

~莫札特單簧管協奏曲中可以聽到的錯音之二

關於慕尼黑大賽的文章,竟然已經寫到了第四篇,連我自己都有點訝異。

不過如同前一期說好的一樣,這次就先從莫札特單簧管協奏曲第二樂章慢板開始吧。這裡有兩處不得不拿出來講一下。其實都是和非常基本的和聲規則有關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發生在第73小節的再現部。在說明這個問題之前,必須要說明一個莫札特在作曲時書寫總譜的重要方式(其實不僅是莫札特,可以說是自從有把音符寫在樂譜上的行為開始以來,直到現在的電腦樂譜程式出現為止,所有的作曲家都是這麼做)。

莫札特不會在重複出現的地方(再現部)用手重寫一次樂譜,而毫無疑問地都是直接在樂譜上寫著「這裡開始的再現部分請跳至開頭處反覆」。這個慢板樂章自然也不難想像莫札特不會特地在60~82小節為止的主題反覆部分重抄一遍。之所以會這麼想,就是單純因為他已經在樂章開頭處寫過一遍了。可以想像到他無疑只會單純寫上一個指向樂章開頭的箭頭,然後讓抄譜者與出版社自己在出版總譜與分譜上把這些小節抄上去。

換句話說,樂曲的第73小節,應該要和開頭的第22小節完全一樣才對。可是幾乎所有現行的樂譜版本都把這第73小節寫成一個四分音符的F與一個附點四分音符的降B(如譜例1),而不是開頭(22小節)的F與降B兩個八分音符加上一個附點四分音符的降B。就連第74小節也是這樣,不僅和開頭不一樣,甚至改成了我認為莫札特一定不會贊同的方向去了。


譜例1

我們就先來看看第73節吧。如果只有一個四分音符的F,就不像開頭是伴隨著一個八分音符的降B作為準備音,而是直接從F移動到降B去了。

如果實際上這麼演奏的話,這個部分和開頭的第22小節以8分音符行進的方式相比,會變成更單純的音形,這就變成問題了。對演奏風格(Style)而言,再現部至少要演的跟呈示部一樣,或者要演的比呈示部更加精細才行。絕對不可以變成更單純的形式。展開部明明是要把開頭的呈示部加以發展,可以期待會多了很多裝飾的部分,結果此處反而把樂句變的平淡了。

然而,這還不是這個小節改成這樣的最大問題。我想一定會惹惱莫札特的是,如果四分附點音符的降B的前一個音不是八分音符的降B的話,就會變成沒有導引下往不協和音程的平行移動(如譜例1的說明)。換句話說,低音的B走向C#時,與此平行的單簧管是從F移到降B(實音D到G)。像這樣的和聲行進是絕對不可能是莫札特會寫的東西,而且仔細傾聽的話,應該也會覺得奇怪、怎麼出現了不舒服的音響效果才對。

然後接下來的第74小節也是很有問題。首先也是請大家看一下呈示部與再現部的不同。在呈示部是四個16分音符的A-G-Bb-G,接到四分音符的F。而第74小節則是四個16分音符的A-G-A-Bb,接到四分音符的F(如譜例2)。

譜例2

如果改成第74小節的音形的話,就會和第一小提琴的聲部構成了隱性的平行八度。這也是莫札特絕對不會的和聲行進,也是仔細聽就會注意到詭異、不舒服的音響效果才對。

仔細看,可能會覺得很有趣的是,這個音型剛好是和莫札特的單簧管五重奏K581的音型相同。不過在五重奏一曲中第一小提琴的音是從B降到G,所以並不會形成類似上述的隱性平行八度。

在比賽中這個慢板樂章的演奏中,雖然我還看到了一些其他的問題,我就從中再挑一個問題來說吧。這個我想多數的單簧管演奏家也注意到了才對,就是第39小節的第二組裝飾音的問題。

在印刷譜面上我們看到這一組裝飾音型寫的是A-G-F(還原)-G(單簧管記譜音),但這個樂句在上升到A與降B之後會依照E-G-F的順序下降。有的演奏者會把裝飾音中的F(還原)吹成升F,其實這樣才比較「自然」。因為這裡如果吹的是還原F的話,音樂就會自動被拉往A-G-F-G-A-F的形式來下降。

然而莫札特在這裡真正想寫的是音樂從A上升到降B,來延遲直接往F解決的進行。所以這裡的裝飾音如果是升F的話,音樂就有拉往降B上升的趨勢,而變成像裝飾奏(Cadenza,終止型)一樣美麗的拉長樂句(如譜例3)。相反地,這個裝飾音如果是吹還原F的話,就會過早往最後的F著地的感覺,而把這個有點裝飾奏性質的樂句給毀了。

譜例3
為了不妨礙音樂往下一小節的F解決,所以第二組裝飾音的F應該要吹成升F

那麼最後讓我們移到最終樂章來看看吧。聽完慕尼黑大賽之後,我的腦海中也浮現了兩個關於這個樂章的問題。

首先第一個問題,就是轉往143小節的小調部分。

在比較老一點的版本中,在這個小節最後的八分音符不是A而是C。(譜例4)

譜例4
如果這一小節最後一個音是C的話,又和伴奏變成平行八度移動的關係了。

再來,第220小節的裝飾音也有問題。在Bärenreiter-Verlag版的樂譜中把這個裝飾音寫成了降D,新出版的Henle版也跟著印成降D。不過這些都是錯。這個裝飾音必須是還原D(實音B)才對。(如譜例5)

譜例5
由於和聲是從d小調轉往C大調,所以裝飾音只能是還原D(實音B)而不是降D(降B)

這個部分是從D小調轉往C大調行進,而不是從F小調移去C大調。由於同樣音型的第79小節的和聲進行是從a小調轉往G大調,所以220小節也應該是由d小調轉往C大調,是非常明顯的道理。

到了前幾天(註:寫這篇稿子實際的時間左右),為了要告別2019年,希望也能跟以上這些問題一起告別,別在2020年又再聽到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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