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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日 星期日

日本傳染病專家談新型冠狀病毒肺炎(02)


是否會人對人傳染的懷疑進入「可從傳染鏈追蹤」的階段

採訪:日本到28日為止共有6人確診,其中第六位並沒有去過武漢的經歷,而是接送從武漢來的觀光客的巴士司機(採訪之後,確診者增加到了11人,其中一人是同一台巴士的女性導遊)。因此大家開始懷疑這是人對人的傳染,而這個病也在日本進入了新階段。

岡部:毫無疑問,這有濃厚接觸的可能性。但這和利用空氣傳染的麻疹、只要去個便利商店就會被感染到的狀況是不一樣的。

巴士是密閉空間,所以算是相當大的濃厚接觸。只不過,現在發病的人和成為感染源的那個人坐的距離到底有多近?出了巴士以後有沒有和那個感染源一起行動?都是對於了解這個病的傳染能力程度是很重要的參考指標。

採訪:您剛才說了幾次的「濃厚接觸」,請問其定義是?

岡部:這並沒有數字上的定義。而且也會根據疾病,有不同的定義。好比說,你可以認為擁抱就是濃厚接觸,但就不會把只輕輕握過一次手就當作是濃厚接觸。



就算沒有真正接觸,但像這個採訪一樣,同在一個房間中持續半天的話,也可以算是濃厚接觸。對於住在一起的人來說,只要不是完全從生活場所中切黎的話,也可以認為是濃厚接觸。

對於具有強烈飛沫傳染特性的疾病來說,光在櫃台接待客人就算是進入濃厚接觸的範圍了。所以綜合各種狀況來看,只要是感染風險高的近距離與某種程度時間長度的接觸,都可以算是「濃厚接觸」。

採訪:這次雖然是人對人的傳染,但是能做到是從誰傳染來的追蹤調查,這點就讓人稍微放心一些。

岡部:成為傳染源的觀光客似乎已經回去中國了,如果能繼續從那個人身上追蹤下去,應該會是非常重要的參考資料。在傳染病的世界中,我們把可由人傳人的路徑追蹤下去稱為「可由傳染鍊(Chain)追蹤」。

到了傳染鏈可以串聯起來的階段後,傳染發病要爆發性增長起來的可能性就變低很多。如果要找出傳染鏈串聯起來的路徑很困難的話,就會在看不到的地方出現患者。就現在來看,這病還不到那種程度。

日本的處置適切嗎?

採訪:29日早上,日本政府派了專機將目前留在武漢市的第一批日本人送回了日本。其中有四人已經出現症兆而入院治療,其他人雖然沒有出現病癥,但也全部送去進行病毒檢查。您覺得這樣的處置適當嗎?

岡部:我覺得去武漢市接回僑民絕對是該做的。因為政府已經發佈了不要去武漢市所在的湖北省的勸告文件,既然政府禁止前往湖北省的話,也就沒有回航的班機,所以這是必須做的事。

是否應該要去接回處於傳染病流行地僑民的大論戰,在新型流感發生時也發生過,這應該也是這次論戰發生的起因吧。

我雖然不知道回來的人全體都有接受病毒檢查,但只要這群人中有感染者存在,就能夠給予症狀水準或感染力等很重要的啟示資料。

雖然我有這樣做多少有點過分的印象,但這個做法不僅在醫學上是正確的,也有給予國民安心感的意義存在吧。

回國者全部都要觀察兩個禮拜的健康狀態這一點,也是為了如果他們發病時可以盡快處理的措施,我也覺得這是適當的處置。

只不過,像這樣「為防萬一」的對策做得太過頭的話,就可能會在社會上出現「你這傢伙的老爸剛從武漢回來,所以少來接近我」的偏見或是霸凌。所以周遭的人應該要用溫暖的眼神來關懷這些人才對。

採訪:有可能抑制住這個病的流行嗎?

岡部:要完全抑制住傳染病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將重症者控制在小規模內、降低流行程度的話,則是有可能的。所以現在必須要盡快找出重症者,掌握其中的關鍵。

新型流感可以用普通的快篩套件來檢查,但這次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用的檢查工具還沒開發出來。如果要採用和新型流感同樣形式的對策,也就是對於症狀輕微者也全部進行檢查隔離的話,必須動用很巨大的人力與花費很多金錢,是相當不現實的作法。

為了警戒症狀輕微的人,使得指定醫療機構大排長龍,都會讓患者或是醫療人員疲於奔命。這樣只會錯失了照顧重要的重症患者。因此把症狀輕或是沒症狀的人一網打盡的抓來檢查,反而是提高治療這種病的負面要素。

該重視甚麼而採取怎樣的對策?

「超級傳染者」(比一般人有更高的感染能力、而讓傳染擴大的人)這個字眼,這次也很常出現。

自從SARS以來,這個字眼就常常被拿來使用,不過發生症狀、重症的人其感染力會比較強,也是事實。而超級傳染者的傳染能力會更強,通常就是指一個人能讓幾十個人一起染病的人。

重症的人之所以要盡快去專門醫療機構治療,不僅是只為了患者自身,也有不要讓他人跟著被傳染的意義存在,等於也是為了大家好的措施。

該重視甚麼也會影響到政策

如果問我該重視甚麼的話,首先就是早期發現重症者、早期治療,這樣就能早期預防大量擴散。

我覺得最好是不要採取擔心症狀輕微或沒有症狀的人而全部一起集合起來檢查的行為。從武漢暫時回到日本的人很有限,因此還可以看成是必要的;但如果是把從出現感染者國家的人全部找來檢查的話,就有可能錯過真正重症者並且進行早期治療的機會。

採訪:現在也有在十天左右的潛伏期中可能會被傳染的說法?

岡部:目前還沒有潛伏期中感染的證據。此外,潛伏期的感染力到底有多強也是不明。在這些狀態不清的當下,就用類似「活動傳染源」這種媒體式語言來煽動不安,這種行為我覺得可以免了。

雖然是根據經驗法則,但呼吸器官感染症都是在發病症狀出現時傳染力比較強。就算根據SARS的經驗,我們也知道在所謂潛伏期這種症狀很輕的期間,幾乎是不會傳染的。基本上都是變成肺炎之後才會開始傳染的。所以我才會說早期發現重症者是掌握住這種傳染病的關鍵。

目前還不知道以上的經驗法則是否適用這次的冠狀病毒。但就是在這種初期甚麼都還不明的時期中,才更有必要去應用經驗法則。

該怎麼處理假消息?

採訪:「這該不會是武漢的研究所中洩漏出來的生化武器病毒?」、「致死率高達15%的最兇暴病毒」等等,現在已經出現很多假消息在四處流傳。這很明顯是這個新型傳染病引起的呢。

岡部:新型流感出現時也是這樣,和SARS的時代相比,這是誰都能隨便自由發出訊息的現代造成的。畢竟在SARS發生的時候,社群網站還沒有那麼普及。

採訪:我們媒體業界雖然也在破除假消息,但像岡部醫生您這樣的專家能夠盡快出來解除迷思也讓我們很感激。

岡部:我自己是完全不玩推特這些東西的。因為一旦忙碌時,卻有很多不同的雜訊跑進來,結果為了回訊息,就可能沒法進行重要的工作。

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剛開始被注目時,有個媒體來採訪,我請他們寫說:「請掌握住正確的資訊」,結果卻招來了「就是不知道哪裡有正確的資訊啊」的批評。

其實所謂正確的資訊,還是要公家機關負起責任來公開的資訊。以日本來說,就是厚生勞動省(相當台灣的衛福部)或國立傳染病研究所要負責的。也許在時間上有點慢,但從那裏發表出來的資訊應該還是會比較正確。

相反地,最危險的就是不負責任地匿名在社群網站上散布的資訊。這種責任所在或出處都不清楚寫出來的資訊最好是不要相信比較好。

採訪:現在厚生勞動省也做好給一般人查詢用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相關Q&A」網頁了。

岡部:這也比以前做的更快了。假消息雖然可以靠專家想辦法來破解,但如果每一條假消息都要花心力去一一對應,恐怕會搞到甚麼正事都不用做了。這就是拿捏困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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