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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31日 星期二

松本健司2023年專訪(02)完 亞洲的單簧管勢力消長


採訪:這次並沒有日本參賽者打入決賽,很令人遺憾啊。


松:大家都吹得很好,所以沒能進入決賽,實在是很可惜。如果像是日本國內比賽一樣,只有日本評審來聽的話,恐怕都會獲得很高的評價。只不過,像這次這樣有來自各國的參賽者的狀況下,第一個可以聽出來的問題,就音色的種類差很多,也就是日本的參賽者能發出的音色種類很少,一直都讓我們聽起來是同一種音色。當然,都演奏得很好,可以扣分之處一點都沒有;但相對起來,要找甚麼加分之處,比起其他國家的參賽者來說要少。當我們聽到韓國的各個參賽者演奏時,感覺上他們各自都很有自信,就像是從他們的口中聽他們說出:「這樣的曲子就該這麼演」的話。而關於樂器本身的技巧、微妙的控制程度,也都無可挑剔之處。記得在日本舉行的第一屆朗斯洛大賽(2014年)時,韓國來的參賽者是在第二輪就被全部刷掉了,我想他們就是從那時開始有了明顯的改變突破。到了2016年在法國舉行的第三屆時,已經是Han Kim先生(現任巴黎歌劇院單簧管首席)拿下第一名;而接下來的2018年那一屆,也有Youjin Jung小姐拿下第二名,那時候我就覺得她非常厲害,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不過,不管怎麼說,韓國大軍在這幾年算是一口氣大突破。


採訪:朗斯洛大賽在法國與日本舉行時,有沒有甚麼水準或是傾向上的不同嗎?有沒有甚麼很「像」朗斯洛大賽的特色出現?


松:說到像是朗斯洛大賽的特色,應該是往年在日本舉辦時,指定曲都會挑選和朗斯洛先生有關的曲子。好比說上上次的Jean Xavier Lefevre奏鳴曲,或是這次的Francois Devienne奏鳴曲。再來也考慮過把由朗斯洛老師首演的Jean Francaix的協奏曲當作候選名單,不過後來覺得這個時代大家都吹得出這首曲子,評審起來也可能會很辛苦,最後採用的則是Jean Francaix的主題與變奏曲。其實朗斯洛老師不太演現代作品,反而是整理了很多小朋友也能簡單吹出來的樂曲集;所以要挑選跟他相關的指定曲,腦中大概都只能浮現出Francois Devienne或Jean Francaix的作品了。


採訪:您覺得決賽中各位參賽者演出的莫札特單簧管協奏曲如何?


松:我覺得大家都走正統而基本風格式的演奏,實在是太好了。最近不是經常出現有很多加花裝飾的莫札特協奏曲嗎?(笑),雖說那的確是18世紀古典樂派的風格,但除非能裝飾到襯托出原本音樂的優美之處,否則還是不加比較好,以免造成反效果就很可惜了。好比說,原本在音樂上就已經是加上了裝飾的地方,演奏者還要繼續加花,那作曲家會怎麼想?我也常常有在其他的比賽中,很多次感受到參賽者不要多加無謂裝飾比較好的經驗。這次的參賽者,都沒有搞這些花樣,在和樂團排練的有限時間中都給我們有好像是資深演奏家風範的感覺,但他們其實幾乎都是第一次和管弦樂團合作協奏曲呢!


採訪:得獎者們都是二十歲前後,實在很年輕啊。


松:是,稍微大一點的也才26歲,然後都是甚麼21歲之類的...。而第一名的安赫爾(Angel Martin Mora)老弟才剛確定考上了里昂的管弦樂團(里昂歌劇院管弦樂團=Opéra National de Lyon首席),而且仔細一查,他早就是布菲公司的代言人了(笑),根本就是職業演奏家了(再笑)。但是他才不過23歲,卻能那麼沉穩,實在了不起。


採訪:您對日本的年輕演奏者們有沒有甚麼建議?


松:這個嘛...曾在國外的明星學校待過、其中算是很少見的(笑)韓國Inn-hyuck Cho(如上述,前大都會歌劇院單簧管首席)問過我:「現在巴黎高等音樂院中有主修單簧管的日本學生嗎?」。這樣想起來,的確有很多年沒有日本學生考進去了,而現在有西村(西村明穂)小姐和也是今年才考上的另外一位,但這幾年有好多韓國、台灣的學生前去法國留學,卻沒有日本的學生了。台灣學生的程度也很高喔。他們在台灣畢業之後,大多會去美國獲法國留學。我曾經被邀請去台灣舉行過一次大師班(譯註:魔笛音樂營),那一次包含艾歐(Florent Heau)先生與來自美國、中國大陸的老師與我在內,總共有四位老師來上課。一個禮拜之間,大約有四五十位學生來上課吧?教學之間,給我有學生們都會說英語、頭腦也都很好的感覺。然後我就會想到,為什麼日本學生都不會講英文呢...?也許是因為不會說英文,出去玩也不會有甚麼障礙吧?在我心中,現在亞洲各國的程度,最好的是韓國,第二名大概就是日本與台灣互爭高下了。這樣的概念,在以前是相反的,程度最好的是日本學生啊。不過,也不僅僅是單簧管,現在不論是鋼琴或小提琴,最近在比賽中大多也都是韓國學生名列前茅了。這常常讓我思考,在韓國國內是不是發生了甚麼好的變化?


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至少有日本學生能打入準決賽之中啊...但畢竟是比賽,無論如何就是會要互相比較;所以音色一直沒有變化的參賽者,和會使用各種不同音色變化的參賽者的差異就出來了。特別是能不能在評審心中留下強烈的印象....。這樣說起來,下一輩的新秀,這也入回決賽的韓國Yebin Seo小姐,今後的發展恐怕是無可限量。聽說她未來會繼續留學,應該也會參加日內瓦大賽或慕尼黑大賽吧。她真的演奏的很好,就好的方向來看,是自我主張非常強,在來就是在音樂上學習各方面的想法來改變演奏方式了。此外,她在詮釋上,有好幾個地方會有讓人覺得奇怪的想法出現,如果能加以修正的話,絕對是很值得期待的新星。


不過,韓國國內現在的競爭似乎又有點激烈過頭了,可能反而會成為一種恐慌的障礙,也讓人有點擔心就是了。好比說,參加大賽得獎就能免除兵役、或者希望讓孩子成為單簧管老師的父母也很多的樣子。也是因為競爭很激烈,大家都會積極去找老師上課,所以單簧管教學也很興盛的樣子。這樣對於學習單簧管的人來說,未來也會有很多工作機會,在這樣的狀況下,也能一起整體的單簧管水準提升起來,那就是一石二鳥的完美結果了。此外,中國大陸的學生也都很厲害呢。

 

採訪:印象上,中國大陸的學生也很積極前往海外留學呀。


松:沒錯。所以日本學生也該積極地出國留學,以獲得更多良好的刺激。我自己也是21歲的時候下定決心前往法國留學,然後偶然地進入巴黎高等音樂院、又偶然地和這次一起評審的巴爾迪侯先生與夏博先生成為同學。記得我那時候報考巴黎高等音樂院的時候,共有110人前來考試,第一輪考完後刷下剩下二十幾人,最後准許入學的只有七個名額。到了正式口頭念出考上的名字為止,幾乎都是要胃痛般的緊張。大家都是一副身體狀況很糟的表情在聆聽發表考上的名單呢。那個時候就是這樣。


採訪:話題先拉回到比賽本身上....下一屆的第七屆朗斯洛大賽是2025年在法國舉辦,您對下一屆的比賽有怎樣的期待,或者是對於未來有甚麼想法?


松:這我和巴爾迪侯先生或夏博先生聊過,現在在法國比起參加比賽,大家更花心力於準備和工作相關的樂團甄試準備之上、所以參加比賽的熱度有降低的傾向。即便有參加比賽,很多人往往也是只參加一項就不比了,然後開始參加每個月能拿到月薪的樂團甄試。這種離比賽越來越遠的傾向讓人有點擔心。為了不讓比賽變得冷清,比賽之後繼續支持得獎者的演出與協助規畫巡迴演出會是比較好的配套方向。這次雖然有舉辦得獎者紀念音樂會,但也只有一場,將來也許要夠辦更多場或有更豐富的內容;製作錄音發行CD也是可以考慮的計畫。畢竟這是集合了當代的傑出演奏家的場合,總是希望能留下甚麼東西流傳後世。再來就是比賽的公告宣傳,也許從比賽一年前就開始接受報名,讓參加者可以更及早專心準備,說不定也能提升一點參賽者的數量。至於日本的比賽,也許也要加入外國的評審會比較好。因為評審全部都是日本人的話,很容易變成考生和評審彼此都很熟悉的狀況。另外辦比賽無論如何都有規模越盛大越好的經濟面考量,因此指定曲的難度可以考慮稍微調整的容易一點,讓更多學生來挑戰而擴大參賽的層面,這樣讓日本的比賽也一點點地往好的方向改變。希望不久的將來,日本的音樂勢力能夠重振領先地位。


採訪:謝謝您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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