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這樣聽起來，您是不是從弦樂器或是其他的樂器獲得了不少的啟發？
Ｈ：沒錯。就「歌唱」的觀念上，我從小提琴家或大提琴家身上體會到非常多的東西。然後實際上我也覺得從聲樂演唱家身上學到很多。但實際在課堂上，對我影響最大的還是一位鋼琴家。特別是在呼吸法上給我最多建議的就是這位鋼琴家。她就是維也納學會鋼琴教授的藍加留爾女士（Hilde Langer-Rühl，譯註：這是維基百科上都有記載的著名教授）。她對於音樂全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所以除了器樂以外，她的學生包含了聲樂家、指揮家，從學生到職業音樂家等等各種層面的人。
小林：她就像是排練教練（Korrepetitor）一樣的角色？
Ｈ：不，她並不是以伴奏的立場來教我音樂，我真的是跟她學利用肚子來控制氣息。
小林：維也納真是有這種音樂全方面都通曉的大師呢。除此之外，您還受誰的影響比較大？
Ｈ：再來就是前面有提過、我一開始的單簧管老師布倫奈德先生，帶給我很大的影響。他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和維也納交響樂團的韋伯先生學習，可以說是繼承烏拉赫、耶特爾傳統的維也納派單簧管演奏者。他的音色具有維也納式獨特的柔和與美妙的共鳴。雖然他最後沒有成為職業音樂家，但就我來看，他是足以成為維也納愛樂團員的優秀人才。
小林：那他上課時教的是怎樣的內容？
Ｈ：現在在課堂上練長音、然後由老師來講解怎麼改善音色的教學習慣好像是變少了，但在烏拉赫時代的管樂器演奏家，特別像是雙簧管的卡梅許這樣對音色要求傾向比較強的人，上課時一定會對於音色的概念很講究，光講音色就會帶給學生價值觀上很大的影響。
而布倫奈德老師上課的內容也是那樣的傳統，一上來最前面的二十分鐘就是吹長音，是在上怎麼吹好聲音的課。所以我在家中練習時，也是每天先練二十分鐘的長音。另外一個我印象比較深刻的地方，就是布倫奈德老師上課時常常和我一起吹二重奏。每次和他一起吹時，都會被老師美妙的音色所深深吸引。我覺得他就是音樂上非常完美成熟的音樂家。而且不僅是古典音樂，而且他也吹爵士，節奏感非常好，也教了我很多關於和聲上的東西。
小林：既然您有這樣的背景，進維也納的音樂院當然就不是問題了。當時您覺得舒密特教授是怎樣的老師？
Ｈ：我覺得舒密特老師是非常優秀的教育家。對於想找工作的學生而言，更是位非常重要的老師。他會很積極地帶學生去維也納歌劇院協演。當然，還是必須是舒密特老師看得上眼的人才有可能被他帶去當維也納國立歌劇院的客席協演。我、奧登薩默或托伊伯一開始也是這樣，是透過這些當槍手的工作提升了彼此的競爭意識．．．．。在這１５年以來，奧地利全國的管弦樂團除了兩個以外，其他的二十五的單簧管團員的位子都被舒密特門下學生包辦了。對了，最近奧地利也出現了許多傑出的女性單簧管演奏家。好比說林茨的卡塔琳．摩札或薩爾茲堡的瑪爾嘉蘭媞．庫諾古拉等人。
小林：舒密特老師是會故意給學生一點壓力的人對吧？換句話說，和他上課是滿可怕的．．．。現在漢斯（辛德勒）也是這樣教學生上課嗎？
Ｈ：在舞台上會緊張兮兮，通常都是因為準備不足造成的。因為太過擔心結果不好，結果就更不能控制好自己。舒密特老師之所以要在上課時故意製造一點壓力，就是想要解決上台會緊張的問題吧。我想學生們應該也都明白他的用意才對。
不過，我上課時並不喜歡讓學生變得神經兮兮的。通常在家裡吹得不錯，來上課就吹得不好的情形在我的班上就很常見。也許這就是我的課和舒密特老師上課不一樣的地方．．．。不過我離開舒密特老師獨立雖然也將近二十年了，基本上維也納系統的教學方法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可以說是我們重視傳統的繼承更勝於引進新的想法。當然因為上課的人不一樣所以上課的內容也不可能完全一樣，但練的練習曲和我當學生的時候也沒甚麼改變：耶特爾的音階與練習曲、伍爾（Alfred Uhl）的練習曲、貝爾曼（Carl Baermann）與魏德曼（Ludwig Wiedemann）的練習曲，然後也有法國派的尚賞（Paul Jeanjean）的練習曲。
小林：這樣的傳統和維也納愛樂的音色是同樣的概念？
Ｈ：說來也許有點矛盾，我倒是覺得維也納愛樂的音色本身是稍微一點一點在變化著的。單純就單簧管而言，現在與烏拉赫時代相比，也許是朝向拿掉贅肉比較清爽的音色的傾向。
只不過，維也納系統（Vienna Method）並不是只有單簧管，而是全體演奏者都要學習的方法，而且維也納的音樂院中的師資也全部都是維也納愛樂的團員，因此能夠建立起統一的音色概念。就是一種傳統的、讓大家自豪、信而不疑的音色概念。這也是一種滲入每個人內心的音色概念。
小林：因為對音色概念的堅持，所以也會對樂器的挑選有所堅持？
Ｈ：我就是一直使用漢默史密特的單簧管配上他們公司出品的零號吹嘴。我覺得漢默史密特的樂器與其他的單簧管相比，有種獨特的柔和美妙的共鳴感覺。可說是它特有的音色與共鳴。就形狀而言，其音孔比較大，內徑也比較大，這也是其特徵之一。然後再加上零號吹嘴與自己手工修過的簧片，就非常完美了。
再來我個人比較注重的就是和樂器好好相處了。所以我會盡量自己做些簡單的調整與更換墊子。我會永遠把盡量親近樂器這件事掛在心上。
其實就連漢默史密特先生自己都說：「我們的單簧管就像是小提琴的史特拉底瓦里一樣」，他們很自豪於他們的樂器不僅是有數值上精確的技術，還有經驗與熟練下鍛鍊出來的加工組裝能力，這就是他們具有獨特美妙音色的秘密。而就我自己的音色概念來說，漢默史密特也是不可或缺的樂器。
小林：今天多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希望能夠很快再與您相遇。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