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女士這次算是以吳九段祕書身分來同行,所以對我們來說,總覺得此行能讓她輕鬆地和舊友知交重逢就好了,但中國方面並不是這麼想,畢竟這是世界最強女子棋士睽違許久的回國。充滿上進心的年輕人們,當然是握拳擦掌期待與她對局。
而且這還是一對五的指導棋,而芮女士看起來也像是要認真擊敗他們的樣子。因此圍觀的人可是將對局處圍了好幾層,可說是人山人海。結束之後,芮女士幾乎是以憔悴的表情從觀戰群眾重圍之中逃了出來。直到跟我們會合後,才鬆了一口氣說:
「好累喔」。
這是我們第一次聽到豪氣萬千的芮女士說出這樣的話,而這句嘆息中卻也包含著滿心的感慨吧。
過了正午,已經是不得前往成都的時刻了。這次我們的旅程是沿長江而下,所以沒有在同一地點住兩晚以上的餘裕。而在我們前去的成都兩天日程中,總共就舉辦了兩場午餐、兩場晚餐的歡迎宴,也舉辦了兩場的對抗賽。我們的名譽顧問吳清源九段可也不輕鬆,除了講解「二十一世紀之碁」外,還被捲入了四川電視台、新華社、成都晚報、中國體育報等媒體的採訪大戰之中。至於芮女士則是配合我們的對局時間,又來了一次一對六的指導棋,可說是非常活躍。就在這麼豐富的活動之間,還是擠出時間讓我們去拜訪成都大貓熊繁育研究基地看貓熊,甚至也去了祭祀諸葛孔明的武侯祠或杜甫草堂等名勝,可說是目不暇給的忙碌行程。
這兩場的對抗賽,都是在早上進行,這段期間對我來說有比較寬裕的時間活動。畢竟這是我第二次造訪成都,而且還有中國圍棋協會副主席也是蜀蓉技藝出版社社長、還身兼圍棋史學家的劉善承先生、錦江棋牌會館館長的年輕企業家陳心弟先生等常常前來日本、甚至也到過寒舍的好友們陪同的關係。
我們在成都的第二天早上,就在我們造訪剛蓋好的錦江棋牌會館之時,立刻映入眼簾的是貼在牆壁上的井上光晴先生的書法:
「冰雪冰凍了女子的臉頰
冰凍的筑後川也流過了全滅的大小村莊」
這是六年前,在我們第二次訪問中國時前往成都時,當時還健在的井上先生所寫下的自作詩句。他的書法並不屬於任何宗派,就是憑著氣勢一氣呵成寫下。可說是強調其強烈個性的獨特字體。
當時的錦江會館是位於面向隔著錦江的古老建築物之中,至於現在的會館則是移去了由館長陳心弟先生在一年前建好的現代化建築中的二樓。這可是一個就算是日本也相當少見的廣大、而且具備各項設備的新式棋社。
在館中一處,有間鋪著塌塌米的和室,裡面也放置了有腳的日式棋盤。和室的壁上正面就掛上了井山的題字,我看到這樣的光景,心上就熱了起來。因為那是就算是日本人也很難看得懂的粗暴筆法,寫的還是一般人無法明瞭的幻想式詩句。
我想他的這個詩句是以荒廢的筑豐礦坑風景為靈感所寫的,但這個筑豐礦坑其實和中國四川省的成都其實是一點關聯都沒有。我猜井上是覺得筑豐礦坑所發生的悲劇,不僅是日本,就算是同樣住著人的中國也能體會才對?或者他只是毫無任何理由僅是憑著一時的思念就拿筆寫下?反正一向表現出天衣無縫行徑的井上之舉動,總是讓我們覺得不可思議就是了。(譯註:筑豐礦坑曾經有大規模的爆炸事件,死傷慘重)
這且不論,井上的這幅作品被成都人小心翼翼地保存著、然後精美裱裝起來、掛在會館的中心壁上。顯然是一定有知道這副作品重要性的人存在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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